“你送来的东西,我看了。”
他说:“回去吧。”
少年干裂的双唇抖了抖:“你是谁。”
“图州知州,温朝山。”
话音落下,少年的手指动了动,他看了看怀中的孩子,面色中流露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温情。
那孩子被他小心翼翼地往怀中拢了拢,接着,他踉跄着站了起来,看向温朝山的眼神叫人心惊。
“我要见钦差大人。”
温朝山抖了抖袖口,将那块粗糙的麻布递到少年面前:“你散布谣言,煽惑人心;钦差大人代陛下巡狩,你却于城门咆哮,冲撞天威。”
他把那块麻布甩在少年胸口:“一封血书,无凭无据,本官未治你重罪,还亲自前来已是开恩,你当知足。”
少年身上的薄衣遮盖不住锋利的骨形,他眼中恨意愈浓,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慢慢退到两具尸体中间。
山林中的群鸟忽地发出一阵尖鸣。
“草民状告曲苧知县,贪墨,滥杀!”
人群哗然,温朝山大喝:“拦住他!”
长棍狠狠打在他背上,少年下意识死死护住怀中的孩子,嘴角溢出一抹鲜红。
“曲苧知县……贪墨朝廷水灾赈款,致使我……同镇百姓无处可居,无衣可穿,无粟可食……半年间,白骨漫野,十室九空——”
少年嘶吼着,守备上前扭着他的手臂,想要掐住他的咽喉。
“其为掩盖罪证,躲避巡狩,驱逐流民;我父知晓巡按御史进港图州,欲携邻里状告其罪名。”
“六十余人,均于曲苧县以东三十里被尽数坑杀!”
城门内爆发出一阵惊呼,温朝山面色涨红:“压下去!”
守备的长刀脱了鞘,刀背压在少年颈后,迫使他俯下身;少年目眦欲裂,喉中几乎要喀出血来。
他抓住拦在他胸前的长刀,拼命往前扑去:“我双亲尸首在此,草民陈穹嘉,状告曲苧知县陶翀,贪墨银两,滥杀我同镇百姓六十三人!”
温朝山挥袖:“冲击城门,迹同谋逆,斩之!”
“今日他死,待到明日,下令者杖责流放,动手者绞杀抵命!”
一道女声从温朝山身后的人群中冲出来,生生拦住了守备举起的长刀。
风声大作,城门前短暂地陷入沉寂。
陈穹嘉用手臂撑着地面,将孩子护在身下,缓缓抬起头来。
温月惭从人潮中挤出,鬓发凌乱,似乎是匆匆赶来。
她快走几步,在温朝山身前犹豫须臾,慢慢移到了陈穹嘉面前,翩飞的衣角遮住了温朝山看向少年的目光。
“父亲。”
她妆容不甚体面,此刻的笑容却依旧很得体。
“依刑律,这刀斩下去,钦差可以判你一个,入人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