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地笑了笑:“很有意思,上辈子,我就这样觉得。”
温月惭指尖绕上卫陵的发丝,挑衅似的看他:“我从前也觉得你有意思,唯有这次,觉得你有些蠢。”
“我蠢?”
“单枪匹马上了杜乔的船的时候,你想好退路了吗?”
“当然。”
卫陵垂眸看了看温月惭那被青丝包裹住的手指:“我相信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不会让殿下涉险,也不会放陈穹嘉来。只要这两点可以保证,是否派人与杜乔交涉,都不影响我后续‘心灰意冷’,向他投诚。”
“只有真的让他觉得我已经没有退路和选择,才会相信我。”
温月惭挑了挑眉:“然后呢?”
“只要他相信我的诚意,我就有机会钓出他背后是谁。”
“那我们真是不谋而合啊。”
温月惭惊奇道:“他与王裘合谋昧下军用的事,我特意在两岸布下的障眼法,都是为了逼他走投无路之时,选择把王裘拉出来共死。”
“军用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个水匪,愿意为朝廷的人做事,双方一定是有更大的合作。他能有如此精良的军备,与水师有关,背后之人又常行贪墨之事,那么他们对军用虎视眈眈的事情就不难猜了。”
卫陵点点头:“不过——即便如此,杜乔也没有理由主动放你来见我。”
温月惭故作心痛地叹了口气:“亏我如此为你着想。”
“我说,我们都是被太子抛弃的人,我只要你;只要放了你,我就帮他逃离这里。只是那老狐狸跟我玩文字游戏,让我去见你,却没打算把你放了。”
卫陵神色一滞,眼神又从温月惭仍玩弄着他发丝的手上扫过,声音中竟然带上一丝笑意。
“只要我?”
温月惭被他的目光烤得难受,微微侧了身。
“世人对女子的印象一向如此,觉得女人的谋略,都是为了扶持男人。‘舍命救夫’这样的戏码,他们最爱看了。既然如此,让他们死在这一点上,怎么不算是死得其所?”
“低估和弱化一个女子,的确是一些人最无可救药的弱点。”
卫陵又将头埋低了些:“所幸,我从来不会犯这样的错。”
温月惭闻言,轻笑一声。
她眼前那缕从窗口飘进来的光映照出三千浮尘,温月惭无端觉得耳根有些发热,转过头,卫陵看向她的眼中也藏着星星点点的光。
你来我往,此时二人已经靠得很近。
她听得见他沉稳的呼吸声,看得见他发梢跃动的棕色;她的气息轻柔地绕上男子的领口,甚至能拂开一片薄纱。
她低下头,想要松开卫陵的头发,可是发丝在她指尖缠绕得凌乱,怎么都解不开。
“你刚才说——”
卫陵语气中的笑意更浓。
“‘救夫’?”
温月惭的手抖了抖,一颗心像是被揉碎了,又被阳光轻轻柔柔地拾起,荡漾着酸涩的暖意。
像是起了调笑的心思,温月惭低着头笑了起来,片刻之后,她抬起头,眼睫如蝶,振翅欲飞。
她抬起手,那缕缠绕在她五指的发丝被她举到卫陵面前。
“救你。”
发丝扫在鼻尖的痒意和她腕上淡淡的女儿香一起钻进卫陵的鼻腔。
阳光依旧好,船行江面漾起清波。
卫陵的呼吸忽地就有些乱了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