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衣变劈为挑,戟尖寒芒吞吐,如毒蛇吐信,封住她左右去路。
谢羲和剑锋倏地探出,如灵蛇出洞般点向非衣手腕,逼得他回戟自守。
她仰身持剑躲过横扫,火星迸射之际,她冷冷讥讽道:“还是说,你如今的主家连个正经名号都拿不出手,才让你这般藏头露尾,连个来历都不敢报?”
非衣果然勃然大怒,喉间发出一声低吼,那长戟挥动间,风声狂暴,如惊雷炸响,狂风暴雨般向谢羲和攻去,凶险犹胜三分。
然而,非衣虽状若疯虎,身上受了不少剑伤,却始终护住周身要害,守得滴水不漏。
谢羲和剑法精妙,却难硬接这等悍将的全力一击。她借力翻身,落于两丈之外,长剑斜指地面,嘴角仍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时,身后的王瑞宜一声闷哼,唇边溢出一丝血迹。谢羲和心下一颤,怎会?!以王瑞宜十世轮回淬炼的心境修为,在神识交锋中,怎会不敌心魔缠身的莞夫人?
这个念头刚起,就听到“铮”的脆响,宛若碎玉之音,莞夫人指下琴弦崩断,七窍流血,颓然倒地。
谢羲和还未来得及舒一口气,只想见王瑞宜身形摇摇欲坠,面色泛起诡异的潮红,周身灵力如沸水般翻涌不定。
她原指望让这位小菩萨看护陶云倦一二,谁料他竟如此不济事,不知在那神识幻境中窥见了什么,竟有了走火入魔之兆!
非衣并不在意莞夫人的生死,但谢羲和却不能不管王瑞宜。
她一面和非衣过招,一面关注王瑞宜的情况。
非衣缠得紧,谢羲和无法助王瑞宜控住心神,眼看他情况越来越糟,她暗叹一声,剑势骤然加快,逼退非衣半步的刹那,左手并指如电,隔空点向王瑞宜后颈,打晕了他。
非衣阴测测道:“蘅芜君是看不起在下?到了如今,还不肯用左手剑吗?”
谢羲和笑道:“好。如你所愿。”
她右手负于身后,袖中指尖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方才硬接那记杀招,整条手臂已被震得有些发麻。
她换了左手,持剑站定。非衣也站定。
两人都在等,等对方先露出破绽,等最后的致命一击。
风和沙都静了。静下来以后,耳畔,陶云倦那边的声音清楚起来,他呼吸粗重而急促,显然受伤不轻,但剑风未乱,尚有余力周旋。
陶云倦却自觉不妙,这是他平生所遇最强的对手。他左肩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已将半截袖子染成暗红,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斑斑血迹。
而鬼童子还游刃有余,时而贴地疾窜,飞鸿铁爪直掏心窝;时而倒翻后跃,枯骨钉如密网般罩下,身法诡异,让陶云倦好不狼狈。
陶云倦强忍剧痛,心念电转:“这侏儒仗着身形矮小,专攻下盘,暗器又狠又刁。但他每次发出暗器前,必先折腰蓄力。这,便是时机!”
心念及此,他故意卖个破绽,露出空门。
鬼童子果然中计,怪笑一声,欺身而上,一双铁爪直取要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陶云倦长剑脱手,身形疾转,左手接过霄练,反手一刺。
鬼童子发出一声惨叫,奋力拍出一掌,正中陶云倦胸口,借势向后急退,硬生生将身子从剑锋上挣脱出来。
陶云倦只觉五脏六腑好似移了位,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连退七步,方才站稳。
鬼童子也伤得不轻,腰间血流如注,一张娃娃脸扭曲得狰狞可怖。
就在陶云倦气息紊乱、视线模糊之际,他听见了谢羲和的声音,如同幽谷清泉滴落寒潭,驱散了他脑中的混沌。
“云倦,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或许是你感悟那一招的绝妙时机。”
陶云倦啐了口血,撑着剑缓缓站起身来。
鬼童子察觉到陶云倦周身气势突变,竟然感觉到一丝危险,仿佛有什么正在苏醒、凝聚。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这是战斗的本能,是危险的直觉。他后撤几步,一时竟不敢攻上前去。
陶云倦闭上了眼。
天地间忽然变得很静,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有血从伤口滴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