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愣了愣,好奇问:“她是什么人?你着急忙慌地寻我回京,就是为了救她?”
萧烬默然。
道士笑眯眯道:“你不说也无妨,横竖我能打探出来。”
萧烬:“她是时乔。”
道士惊讶:“她就是时乔?看着也没传说中那么好看啊……”
话音刚落,便觉头皮发麻。
道士戒备地后退一步,觑着萧烬脸色道:“方才在酒楼吃饭时我听说,罗珣娶了你媳……夏二姑娘为平妻?”
萧烬:“是。”
“我还听说,时乔想和离?”
“已经和离了。”
道士恍然,“难怪她身上那么重的酒气,得亏她没喝,真是不要命了……啧啧,造化弄人啊!”
靖国公眸色又暗沉了几分。
那酒,她竟是买给自己喝的。
她终究还是如当年那般,一度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道士看在眼里,同情地叹了口气。
他们的前尘种种他只知道个大概,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时乔在萧烬心中的分量。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短短三年,心上人便对罗珣情根深种,即便和离了也念念不忘。
可怜呐!
听萧烬哑声问时乔何时能醒,道士停止感慨,道:“放心,每日施针用药,三五日就醒了!”
他顿了顿,疑惑道:“我方才施针破除她五脏六腑内的壅阏,此等疼痛钻心蚀骨,铁打的汉子都挨不住——噢,你除外。可她竟不喊疼,却说了句我是乔木?”
萧烬皱眉,“那你就想法子,让她别那么疼。”
道长冷哼,“哪里有这么两全其美的事?她若不知道疼,人就彻底睡过去了!”
萧烬也知他说的有理,终是没再说什么。
窗外夜色阑珊,像极了那夜,月色清浅,暗夜沉沉。
“女儿记下了,我是乔木……”
那是他冲进院子救人时,听到的撕心裂肺的一句话。
杜鹃啼血,声声悲鸣。
那时她已是衣不蔽体,绝望地嘶吼着,挥舞着发簪刺向撕扯她的西凉兵。
他杀光匪贼后,发现她蜷缩在床角,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绣花枕头,犹如惊弓之鸟,攥着尖尖的发簪对准他。
他虽救下了她,但不确定,她能否有勇气活下去。
他没想到,在他们收拾完残局打算离开时,却见她穿戴整齐,抱着一匣子银两从屋中走了出来。
她冲着他跪地磕头,“民女谢将军救命之恩。”
在得知将士们几日不曾吃饭时,她拿出了米面,领着士兵们蒸米蒸饭。
见他没有吃,她端着一盘包子走到他面前。
“将军以后若是缺粮,便来庄子上找我。”
她的声音稚嫩,却郑重,坚定,“我来为将军筹粮。”
月华如水,倾泻进小姑娘的眼中,那双眸子黑亮,坚定。
她看起来年纪尚小,十一二岁的稚嫩年纪。她明明刚刚经历丧母之痛和凌辱,明明前一刻还蜷缩在角落里,充满惊惧和绝望,可下一刻,她却脊背笔直、一身坦荡地站到了人前。
就如同那乔木,在经历风雨肆虐后,哪怕枝叶尽毁,哪怕被拦腰折断,它也会重新生出枝芽,努力向上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