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点工上门时是陶诗诗开的门,她听温颂宜提起过,钟点工姓严,是个年近六十的阿姨,家就在附近,子女双全夫妻和睦,保养得当丈夫拿的娇,于是便早早退休。
爱好不多,偏偏喜欢整理房间,偶尔做做钟点工,认识认识新邻居,结识几个朋友也算是消磨时间,自温颂宜搬过来,几乎都是她接单上门,温颂宜的事,她知之甚少,但来的次数多了也不难看出小姑娘经历了些什么。
严姨轻车熟路的摸到了书房,看到满地狼藉时,只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陶诗诗问道:“小温她心情又不好了?”
陶诗诗点了点头,“严姨,那这里就交给你了,颂宜说您都知道。”
“哎,交给我就成,你忙你的。”
温颂宜的房间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杂乱下看不见的角落里堆满了破碎的摆件,不够完整的易碎品被小心收纳,缺失的部分似乎赋予了它新的灵魂。
严姨心疼这小姑娘,次次收拾的都一丝不苟,按照温颂宜最早的要求,还算大块的碎片会装起放进飘窗旁的三层落地抽屉里,严姨次次都劝她扔掉,但温颂宜次次不听,眼下抽屉都快要满了。
严姨在收拾完后,还是秉承着内心,给温颂宜留下了一张便利贴——“过满则溢,抽屉亦是,背负沉重的碎片会让你走不动的,小温,当断则断。”
温颂宜醒来时太阳快要接近地平线,丝质浴袍随意地套在身上,从客厅倒了杯水便再次走进了书房,昏黄落入白瓷,黑影随风摇曳,严姨收拾完房间后便走了,陶诗诗在严姨走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与早上时截然不同,干净整洁的房间内针落可闻,许是日暮睡醒,温颂宜环抱着自己,下意识摩挲着臂膀,手心处传来那高于掌心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便利贴因粘性不足,不知何时飘落在温颂宜的脚边,俯身拾起,等看清上面的字时,温颂宜的目光落在了那木质抽屉柜。
杯子里的水被一饮而尽后放在柜顶,温颂宜将费用转给严姨,并附带了一句谢谢提醒。
社交软件的消息不算多,零星几个红点,温颂宜一一点进去查看,沉寂的翟雨有了新的进展,将近况同步给了温颂宜,陶诗诗则是报平安,并告知她在外面,最后是加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张敬闻,向她提出了共进晚餐的邀约。
温颂宜下意识想要拒绝,却又想起了施玉玲女士,她不想让施玉玲为了她去欠别人人情,又或是失了面子,想了想只能将饭局推到工作日,但她又不想拖太久。
删删减减,只打下了一行——
明晚六点以后,地址发我,我自己去。
对方很快发来了餐厅名称与地址,温颂宜输入进地图软件,显示与天江路仅隔了一条街。
看样子施玉玲女士把自己卖的很干净啊……
温颂宜回了个好后,将手机收了起来。
大门处传来钥匙与锁芯碰撞的声响,是陶诗诗从外面带饭而归。
饭桌上,陶诗诗向温颂宜宣布,她要搬出去住了。
温颂宜本想问为什么,但转念一想,将话头转了个弯:“嗯,挺好,在哪儿啊?离你公司近么?”
陶诗诗手上的动作没停,将包装盒一一打开摆放在桌子上:“就在公司附近,是公司的员工宿舍,双人间,今天人事那边给我发信息问我需不需要办理,我就去看了看,还不错环境也挺好,另一个同事跟我同期入职,方便些,也不好一直麻烦你。”
陶诗诗自知在温颂宜这里占尽便宜,人事说过,入职后会有租房补贴,但太少,今天她也去中介公司咨询了,她才发现,温颂宜为她提供了多大的便利,这点钱,租不到好的一居室,合租条件也不会太好,温颂宜提供的这种市场价超出她的租房补贴太多。
她无法心安理得的说用一日三餐来做抵消,那样对温颂宜本身就是不公的。
陶诗诗补充道:“再说,还有一个月开学了,再不济,靠着学校撑过一年,手里也总会有点存款了不是,到时候再租个房子也不迟。”
聊到这儿,温颂宜脑子里快速划过这次假期的起止时间,群里好像隐约提及过,他们升大四的今年是九月初开学,新生大概晚一周……
温颂宜这才意识到,已经八月了。
这半个月来,谢津渡似乎非常忙,设计部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两人的对话框也只有零星几条,大多是谢津渡对她的关心。
李巧倒是经常送些东西来设计部,不是甜品就是下午茶,问起来就说是犒劳设计部的,欢呼声淹没众人。
只有陈黎私底下同温颂宜打趣说全是沾了温颂宜的光,放以前,这些都是部门内准备,哪儿轮得到特助来送?
筷子停在嘴角处,陶诗诗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的想法,温颂宜早已听不进去,两人各怀心事却又面上无波的结束了晚餐,温颂宜将碗筷放进洗碗机,草草收拾了餐桌后一溜烟钻进了书房。
她与谢津渡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一周前,看着今天的日期温颂宜翻查着日历,手指绞动着耳边的发丝,随着指尖在手机上的拨动,手上的动作也越发的缓慢,脑子与发丝一同打成一股结,最后认命般发出了一条诡异的祝福。
顺颂时宜:国际友谊日快乐!
下一秒,谢津渡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温颂宜小心试探:“喂?”
他声线微哑,声音缱绻,却只是在回应着温颂宜那奇怪的祝福:“国际友谊日快乐。”
谢津渡此时在外参加业内交流会,酒店临海,露台之上,湿润空气中弥漫着咸咸的味道,水汽氤氲的潮湿借由小雨浸透衣衫。
震动声为他提供了短暂停歇的理由,当看清消息时谢津渡眉头微挑,这样的无厘头,他只能自恋一些的想,也许是小姑娘想他了。
于是二话不说便直接打了这通电话,可能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但不可置否的是,他在这一瞬间是想要听到她的声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