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奥莉薇会觉得,喜欢奥利弗·伍德这件事,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却又远没有那么轻松。
一切的起点,清晰得如同昨日。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混合着猫头鹰的啼叫、父母的叮嘱和孩子们兴奋的尖叫,汇成一片嘈杂的海洋。奥莉薇·特拉弗斯紧紧攥着妈妈的手,指尖冰凉。
霍格沃茨特快专列的汽笛声,对于大多数十一岁的孩子而言,是通往魔法世界兴奋的号角。但对于奥莉薇·特拉弗斯,那声音更像一道闸门开启,放出了名为“孤独”的洪流。
月台上的告别短暂而克制。妈妈的眼眶微红,用力抱了抱她,那怀抱里是熟悉的温暖,却也带着挥之不去的、属于成年人的疲惫与歉疚。“去吧,我的小奥莉,”妈妈的声音有些哑,“霍格沃茨会是你的另一个家。交些朋友,开心点,别总一个人看书。”
奥莉薇用力点头,努力挤出一个让妈妈安心的笑容。她知道妈妈在担心什么。她没有同龄的巫师朋友。妈妈温柔的怀抱和那句带着歉意的“对不起”是她唯一的慰藉,但她知道,这份孤独的根源,从来不是妈妈的错。为了一个深爱的麻瓜,妈妈被古老的巫师家族特拉弗斯除名,失去了一切。最孤独的,应该是妈妈才对。所以,从懂事起,她就学会将所有属于孩童的任性和不安,深深藏起,扮演着一个无可挑剔的乖孩子。
但当列车的汽笛拉响,妈妈的身影在蒸汽中渐渐模糊,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孤独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奥莉薇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踏上列车时,周围是三五成群、嬉笑打闹的学生们,他们谈论着魁地奇、糖果和彼此熟识的家族。她像一颗误入星河的孤星,在拥挤的过道里艰难前行,每一个坐满了人的车厢都像一道对她紧闭的门。
她不想打扰任何人,不想突兀地闯入已经形成的世界。最终,她拖着箱子来到了倒数第二节车厢,里面空无一人。很好。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那个几乎和她一样高的箱子搬上行李架。箱子纹丝不动,反而向后一滑,差点将她带倒。
“啊,让我帮你吧。”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和一丝不容置疑的善意,穿透了车厢外的喧嚣。
奥莉薇回头。一个比她高半个头的栗发男孩站在门口,此刻正带着善意的关切看着她。不等她回答,他已经走上前,双手稳稳地托住了箱子底部。“男生的力气比较大!”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果然,在他有力的托举下,箱子轻松地滑上了行李架。
“谢谢…”奥莉薇松了一口气,小声道谢。
“你好,我是伍德…”男孩也同时开口。
两人都愣了一下,旋即,一种微妙的尴尬被打破,他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好,我是特拉弗斯。奥莉薇·特拉弗斯。”
车厢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闹。奥莉薇坐在靠窗的位置,对面的男孩,奥利弗·伍德很快打开了话匣子,话题毫无悬念地指向了魁地奇。
奥莉薇从书中读过魁地奇,但那只是纸上的规则和遥远的传奇。她和妈妈生活在麻瓜社区,扫帚对她而言,更像是花园里打扫落叶的工具,而非飞翔的魔杖。她好静,一本好书就能让她度过一整天,魁地奇的激烈与速度从未真正吸引过她。
然而,当奥利弗·伍德谈论起魁地奇时,一切都不同了。他的眼睛在发光,像盛满了跳跃的金色飞贼。他挥舞着手臂,模仿着找球手的俯冲和守门员的扑救,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发颤。那些枯燥的规则在他口中变成了惊心动魄的冒险,那些遥远的球星仿佛成了他并肩作战的伙伴。那份纯粹的、燃烧般的热情,像一道耀眼的光,猝不及防地照亮了奥莉薇灰暗而孤独的内心角落。
她安静地听着,偶尔问一两个问题。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一种陌生的、温暖的涟漪在心湖荡漾开。第一次,她对即将到来的飞行课,生出了一丝模糊的期待,不是为了魁地奇本身,而是为了看到,当这个男孩真正踏上扫帚、翱翔天空时,他眼中的光芒会如何绽放。
然而,幻想很美好,现实却给了奥莉薇沉重一击。
飞行课成了她的噩梦。扫帚在她手中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颠簸、摇晃,每一次离地都伴随着灭顶的恐惧。飞行课对她而言是一场灾难,她几乎是立刻就下定决心,再也不碰这玩意儿了。
“那可不行,这是巫师的交通工具吧!”课后,伍德立刻追了上来,锲而不舍地试图说服她。
“没关系,还有飞路粉和门钥匙不是吗。”奥莉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幸好还有它们。
“可那不一样啊!”伍德不肯放弃,眼里带着她无法理解的执着,“你不能够将在空中翱翔的快感和它们相提并论吧!”
“抱歉伍德,”奥莉薇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除了颠簸和被扫帚摔下的恐惧感之外,我并没有感受到其他的快感。”
伍德也停了下来,栗色的头发在风中有些凌乱。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和倔强的眼神,眸子里闪过一丝思索,随即被一种奇异的决心取代。
“那我们找一天,”他脱口而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我带你一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