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然后呢?”汤依点点头,再次打断她的话,“教授的女儿就必须得乖乖出国读书,就得乖乖跟着你做学术,跟着你像个商品一样被你展示,成为你在圈子里炫耀的资本?”
汤依搭在膝盖上的手在抖,但她尽力把浑身的力气传递到双手,好让它们不要颤抖得太厉害。
她声音仍然很稳很冷静,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在争论这个困住她多年的话题。
“我是人,我有自己的想法。你认为我的工作不如你高端,不如你高尚,我无力改变你的想法,但还请你别再把你狭隘的偏见强加在我身上,还要强迫我听从!”
陈莲颤巍巍抬起手臂指着她,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怒上心头,抬起桌面上一只空杯子就朝汤依砸了过去。
汤依躲避不及,也无心再去躲避。然而预想中的玻璃杯没有砸在身上。
她听见一声闷哼,猛地睁开眼,竟看见章铭朗挡在她面前,此时正捂着额角,却一声不吭。
杯子落地,在地板上摔成一地碎片,发出巨大的声响。
汤父惊呼一声,急急地跺脚去指责陈莲武断,又伸手去拉章铭朗捂着额头的手。
汤依同样心中一颤,急得声音抖到听不清晰:“你怎么样?”
明明被砸,额角还隐隐传来细微的疼痛感,章铭朗却故作轻松地抬起头,仍然笑着看她,说没什么事。
得到他低声的否定答复,汤父一溜烟地跑到卫生间,去拿扫把来客厅清理玻璃碎片。
碎片被扫把扫着,拖在地板上发出细细长长的声响。
她们都知道,她们的母女关系就像这只杯子,摔碎以后,就再也无法重圆。
“我骂了你,你打了我男朋友。我们就算是扯平了。”
汤依站起身,把章铭朗拉起来,一字一句对着陈莲说:“不出意外,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站在这里和你说话。你的联系方式,我会全部拉黑,以后你也不用看见我就心烦,更不用绞尽脑汁连哄带骗让我去相亲。”
她拉着他的手转身要走时,忽然想起什么,又转头看向她。
“不管你信不信,我和章铭朗在认真谈恋爱。你听清楚了,我和他,不会分手,永远不会。”
她说完这些,握住章铭朗的手,毫无留恋地换鞋,开门,离开。
沉重的门在身后关上。
楼梯间里很暗,唯一的光源是右手边的楼梯上开出的一小扇窗户,被根根防盗网困住,并不明亮的日光从外面费尽力气挤进来,被阶梯分割成一段又一段。
她站在原地无意识地看了很久,直到眼睛有些酸痛时,听见章铭朗在喊她。
她转过头,他捂着额角的手已经放开,捻了几根碎发放下来挡住,手掌挡着门,朝她笑:“电梯到了。”
汤依勉强拉起唇角,抬脚走进去。
时间不算晚,汤依坐在副驾驶上,将衣袖往上推了推,露出的腕表上堪堪六点出头。
五点半下班,不到六点进门,六点出头就出门。
汤依低头笑笑。
她没想到,说出那些困扰她那么多年、挤压了那么多年的话语,竟然仅仅需要半个小时。
她转过头去,朝主驾驶上的章铭朗招手。
他很懵地眨了眨眼。
“过来呀。”汤依轻声说。
章铭朗顺从地把身子往她身边探过去。
汤依抬起手,轻轻捋开他额前故意扯下来的一缕发丝。章铭朗额角已经肉眼可见地红了一块,她手指伸出去轻轻按了按,章铭朗立刻往后一撤。
“抱歉啊,让你来一趟什么都没讨着,尽让你挨骂挨打了。”
汤依垂下眼睫,也无力地垂下手。
章铭朗伸出手去,将她的手包裹在手掌中。他笑着安慰:“我堂堂一个男人,和你谈恋爱不受点苦怎么能行?毕竟追你的时候,你还怪主动的,没让我吃什么苦头。”
汤依果然被他带偏了:“胡说什么呢,明明是你主动。”
“我主动?谁故意装醉亲我来着,谁先喊出来的男朋友?”
汤依伸手要去挠他:“你要把这件事说一辈子是吧?天天说天天说,你信不信我”
“我怎么不能天天说了,我就说!汤依故意装醉亲我,是汤依主动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