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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涇从宫里出来就去了城外的屋子,踩著雪踏进牢房。
前日里下了点小雪,牢房的阴湿气比前几日更重些。
他推门而入时,姚氏正蜷缩在墙角,听见声响猛地抬头,原本就涣散的眼睛里又多了几分惊惶。
裴涇掸落了肩头的雪,没理会她的反应,径直走到牢房中唯一的一张椅子坐下,手指搭著扶手敲了敲,这才开口:
“昨日说到哪儿了?”
姚氏光听见他的声音就害怕,身子不由自主地缩了缩,扯得铁链钉铃鐺啷作响。
“说、说到八岁了。”姚氏哑声道。
“慢慢说,”裴涇手指在扶手上顿了顿,目光沉沉地落在姚氏身上,“说得仔细些,说得好了,兴许还能多活几日。”
姚氏被这话刺激到了,突然拔高声音,“活不了了……我受不了了!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好啊。”裴涇慢悠悠应声,“段酒。”
段酒从阴暗里走出来。
裴涇侧过头,“姜家人丁还算兴旺,她不愿说,总还有別的人知晓,去把姜如琳带来,兴许她知道得多一些。”
“不要!”姚氏尖叫著往前爬,想去够裴涇的衣袍,铁链被她拽得哗啦作响,绷直了也还离裴涇有一尺的距离。
姚氏头髮凌乱地糊在脸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说……我都说……如琳她还小,什么都不知道。”
裴涇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吐出一个字,“讲。”
姚氏咽了口唾沫,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发颤的字句,“姜如翡八岁那年,她偷了一块糕点。”
姚氏领教过裴涇的手段,不敢撒谎。
如果有半分不实,或是被裴涇瞧出破绽,刑法是躲不过的,她身上没什么伤痕,但是裴涇的人有的是办法不显痕跡却让她疼得想死,她再也不想尝第二回。
“我还记得,那天下午,厨房的张妈说少了块糕点,后来在柴房角落看见她,手里还攥著半块,嘴上沾著渣……”
姚氏躲避著裴涇的眼神,不敢看他,“其实那糕点是,我故意放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
片刻后,嘴角竟然一点点裂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那块糕搁了两天,没人动,我瞅著她好几天了,那小丫头片子次次路过总是偷瞟,她吃不饱,当然会饿,我就故意放到她跟前。”
姚氏的眼睛亮得嚇人,忽然拍著大腿笑,笑得喘不过气来,“果然!没过多久她就偷偷摸摸溜进去了,你是没瞧见她那怂样,攥著糕跟攥著命似的,躲去柴房里啃,我一喊人,她就嚇得脸都白了。”
扶手被裴涇捏得嘎吱响,姚氏好像没听见一般,自顾说著,带著残忍的得意。
“我让她跪在雪地里,把剩下的半块连土带雪一块儿咀下去,她一边哭一边咽,嗓子眼卡得直打嗝……你说她贱不贱?”
裴涇坐在椅子里,指尖早已深深掐进扶手的木纹里,周身的寒气像是结了冰。
“后来她病了。”姚氏忽然收了笑,声音又沉下去,“发著高烧说胡话。”
“她说什么?”裴涇终於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