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涇直起身,慢条斯理地取出帕子擦了擦衣袖上的血跡,转身端过桌上的水杯,递到昭文帝嘴边。
“先喝点水吧。”
昭文帝偏过头,死死闭著嘴,眼中满是憎恶。
“放心,这水没毒。”裴涇缓缓道:“你体內的毒素早已堆够了,就缺一道引子。而那道引子,我方才亲自餵你喝下了。”
昭文帝浑身一僵,死死盯著裴涇。
裴涇放下水杯,居高临下地看著他,语气里终於带上了真切的冷意。
“当年我父王就是被你用慢性毒药一点点毒死的,这个仇,我本可以慢慢来,让你生不如死,尝尽苦头,拖个十年半载,让你在悔恨和恐惧里熬干最后一口气。”
“可你偏要逼我!”裴涇的声音陡然转厉,“是你让我决心加快进度,因为只要还有人压在我头上,我就永远像活在刀尖上,永远护不住我想护的人,只有你死了,这一切才能彻底了结。
裴涇慢条斯理地整理著袖口,“您看,最后贏的是我,我要你最后再做一件事,我就放过你那几个儿子。”
昭文帝的眼神渐渐涣散,他突然抓住裴涇的手,声音嘶哑:“你……你还想要什么?”
裴涇俯下身,在昭文帝耳边轻声道:“我要你下一道罪己詔,亲口承认当年平王是被你毒杀。”
昭文帝的瞳孔剧烈收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你不下也没关係,”裴涇直起身,“青史笔锋,从来由胜者执掌,你认或不认,那些浸了血的真相,我都能让它在后世的册页里寻到该有的位置。”
“您放心,我会好好治理这个江山。毕竟……”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本该是我父王的江山。”
裴涇推开沉重的殿门,外面的阳光毫无预兆地涌进来,晃得他眯了眯眼。
阳光落在他玄色的衣袍上,血腥气与压抑被这满目的明媚涤盪乾净,竟也染上了几分暖意。
他站在殿门口,望著眼前的这片生机,片刻后,他脚步轻快地沿著白玉阶拾级而下。
“备马。”裴涇扬声吩咐。
骏马一路疾驰到了昭寧王府,裴涇扔下韁绳便冲了进去。
穿过道道迴廊,青瓦飞檐在头顶掠过,他见了人便急切地问:“她在哪儿?”
被问的丫鬟连忙躬身,“回王爷,小姐在冰綃水榭。”
姜翡正倚在栏杆上餵鱼,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刚回过头,就被裴涇一把抱了起来。
她被抱得很高,抬手搭住他的肩,一低头,髮丝就从他脸上扫过。
姜翡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好了吗?”
“好了。”裴涇仰头看著她,笑得像个得了的孩子。
姜翡搂住他的脖子,低头亲了下去。
唇齿相依间,周遭的风都慢了下来。
良久,裴涇稍稍退开,鼻尖抵著她的,“改天,你陪我去祭拜我的父王。”
姜翡点了点头,“好。”
“然后我们去听泉山,看看我母亲。”裴涇笑意更深,“她一直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