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序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裴家二房长女与戏子后院苟且,这事一夜之间已然传遍京城的每个角落,他怎么可能没听到这些闲言碎语?
他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还能有何态度?沸反盈天,颜面扫地。我确实与家中表明过,与裴挽云并无情愫,此桩婚事纯为家族联姻,且过于紧密的江裴联姻,易招致朝野非议,并非上策。”
江怀序顿了顿,最终将目光投向裴珩,话头一转,说道:“但是如琢,这事你办得太过狠毒,实在是……”
“她怎么说也是你血脉相连的堂妹,即便你想搅黄这婚事,方法千百种,何至于用这种彻底毁人清白、断人后路的方式?说句逾越的话,若需用手段,冲我来便是。我一介男子,纵有些风流名声,也不过是添些谈资,终究伤不了根本。可她一个深闺女子,经此一事,名节尽毁,这辈子在这京城,你让她日后如何自处?”
裴珩静静地听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近乎冷漠的弧度。
他心中暗忖,这番言论,到是与滕令欢质问他的话极其相似。果然,这些自幼听惯了诗书礼义的名门子弟,骨子里总脱不去那份君子之风与仁恕之道。
这和他可不一样,他一个从尸山血海的仇恨里爬出来的人,早就没有什么道德感而言,裴挽云日后如何,与他何干?
裴珩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我并未刻意构陷,不过是顺势而为,略加引导罢了。我与裴挽云本无多少兄妹情分,谈不上下狠手。她与那戏子青烛确有旧情,并非我凭空捏造。”
他顿了顿,随后似乎想到什么一般,沉声问道:“难不成,怀序你希望未来明媒正娶的妻子,心中始终装着另一个男人,甚至可能藕断丝连?”
他的话江怀序显然没有考虑过,听后沉默了片刻,神情有些寥落,最终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政治联姻,本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两不相悦,已是常态。只要日后能维持表面和睦,不损两家颜面,不出格,我便可接受。君子论迹不论心,只要行为无亏,心中装着谁……倒也不必苛求。”
裴珩听后,低头笑了笑,给江怀序满了一杯酒,说道:“你和滕二到是一样的心软,不愧是赵先生门下的学生,我就没有你那么高尚。”
“我的妻子只能念着我一人。”
他脑海中闪过滕令欢的身影,想起她年少时的清冷气,后来入了内阁,虽怒却依旧带有文人风骨的模样。
他想她只念着一人,但是他忘了,她不是他的妻子。
两人正聊着,雅间的门帘被人从外轻轻掀开,一道身影进入,来人穿着一袭玄衣,虽在人群中并不起眼,但细看就会发现那衣服的料子甚是华贵。
章景乾未带随从,脸上也未做任何遮掩,就如同寻常人家的公子哥来酒楼找乐子一般。
裴珩见状,心下微惊,下意识便要起身行臣子之礼,却被身旁的江怀序迅速而有力地按住了手臂。
江怀序提醒道:“不用动,殿下既未遮面,便是要做出友人私下相聚的模样,我们若显得过于恭敬,反而突兀惹眼。”
裴珩瞬间会意,在江怀序的提醒下并未起身。那边的章景乾已自然地走到桌边空位坐下,仿佛真是偶遇好友一般,笑道:“怀序说得不错,当年若非我进了宫,你我也应当是同门得,既如此,自在些便好?”
他目光落在裴珩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听闻方才在内阁,怀序一番慷慨陈词,可是把孙大人气得够呛啊。”
裴珩微微垂眸,恭敬答道:“殿下谬赞,皆是怀序心系社稷,情急之言。”
章景乾笑了笑,自己动手斟了杯酒,举杯道:“说起来,当年我作为瀚王庶子,被送入这京城为质,举目无亲,战战兢兢。若非后来机缘巧合,得以与如琢结下情谊,后又蒙你们倾力相助,焉能有今日之局面?”
他这话说得颇有几分感慨,似乎忆起了往昔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