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沉默,眼神一顿,随后便又像无事发生一般,但也没有顺着滕令欢的话接着说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语气轻松了些许:“快要新年了,可有想要什么礼物?”
滕令欢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她摇了摇头:“不必费心。我在裴府,吃穿用度无一不精,比从前在滕家时好上太多,什么都不缺。”
裴珩了然地点了点头,淡淡地应了一声:“嗯。”便没有再说话。
寒风吹起,卷起地上的一丝碎雪,两人在河边又站了片刻,沉浸在这片刻的安逸中,因为贪恋这份静谧而不肯离开,直到寒意彻底浸透衣衫,二人才发觉此刻已经离府的时间不短了。
长街上依旧热闹,他们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与光影的交界处,一个心思深沉,一个心绪万千,唯有那冰封的护城河,无声地见证着这短暂而微妙的静谧时刻。
次日一早,络玉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绛雪院的宁静。
“姑娘,您醒来吗?”
滕令欢闻言,让她进来。
络玉掀开房间的帘子,急匆匆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急色,“老爷派人来传话,让您即刻去书房一趟。”
滕令欢才醒不久,正对镜梳理着有些散乱的发髻,闻言,手微微一顿,镜中映出的眉眼瞬间凝上一层寒霜。
他这时叫他无非就是说与青州孟子琅的婚事,上次宴席上,她已经扬言说出了要出家一事,却没想到裴辅泽还如此坚持,明里暗里地说青州如何如何好,那孟子琅如何如何地会疼人,实在让人烦躁。
裴辅泽此人,与她那前世的生父何其相似,骨子里都浸透着顽固不化的大男子主义,当初若非她入了内阁,可能也早早地被父亲当做了政治婚姻的筹码了。
去书房的路上,滕令欢心念一转。
既然好言相商无用,裴辅泽又如此独断专行……
滕令欢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裴璎原本就是个被娇惯得任性妄为的性子,为了一个燕七都能闹出私奔的丑闻,如今为了反抗一桩不满意的婚事,再次离家出走,岂不是合情合理?
想到此处,就在引路小厮躬身示意书房已到,正准备拐进那月亮门时,滕令欢脚步猛地一错,毫不犹豫地转向了另一条通往府外方向的岔路。
若是之前,她与裴珩关系紧张,府中下人得了严令,定然会阻拦她。但如今,她与裴珩关系缓和不少,下人们最是善于察言观色,见她面色不虞,行色匆匆,虽觉诧异,却也只是垂首避让,竟无一人敢上前盘问半句。
滕令欢心中松了一口气,脚下步伐更快,几乎是跑着出了裴府的后门,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市井的喧嚣声,居然让滕令欢感到一阵舒心。
她摸了摸袖袋,空空如也。
出走得突然,并未准备盘缠,不过无妨,她拔下鬓间一支赤金点翠蝴蝶簪,又褪下手腕上一对成色极佳的翡翠玉镯——这些都是裴璎的旧物,华贵精致。
她寻了一家看起来颇为气派的当铺,走了进去。柜台的朝奉眼神毒辣,一眼便看出她衣物不俗,气度不凡,不像是寻常缺钱的主顾,但验看首饰时却毫不含糊。
滕令欢也不多言,任由他估价,最终,那支金簪和一对玉镯换来了几张轻飘飘却分量不轻的银票,并一些散碎银子。
“够几日开销了。”滕令欢将银票仔细收好,心中稍定,裴家的东西,果然件件是精品。
拿着银子还觉得有些对不起裴璎,但眼下也没什么其他的办法,只能算是她借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