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州。
夏日延绵不绝。
黎明前,太阳还未升起,空气中瀰漫著湿热的雾气。
泛著粼粼波光的海面平稳,潮水从细白的沙滩上匆匆逃走。
沙滩上,一些人赤著脚,在沙子上踩出一个个脚印。
他们背著竹篓,手中拿著铁鉤、小耙子、渔网,隨时准备將沙子石缝中的海產挖出来。
有的人捉到螃蟹,有的人找到海螺蛤蜊,也有人捕到些小鱼小虾。
贺三的裤脚高高捲起,脚上都是沙子,身上的短褐染了些水汽,黏在身上。
黏黏的,不太舒服,不过贺三笑得很开心,因为他背篓里已经装得沉甸甸的了。
有螃蟹,有虾、有海螺,甚至还有一条小八爪鱼。
“回去煮汤咯!”贺三和同行的人打了个招呼,转身往村庄的方向走。
他晒得很黑,肤色和其他人差不多,看五官俊朗,眼中很有神采。
永昌元年,因父亲获罪,他们举家流放琼州,转眼已经过去了数年。
父亲涉嫌三皇子谋反案而被处死,他们母子能留著性命已经算是皇上开恩了。
父亲刚出事的时候,贺家长子订了亲还未娶,次子尚未订亲,而么子贺三则连十岁都不到。
贺夫人做主,给长子退了婚,没拖累人家姑娘,只带著三个儿子来琼州。
那时候,大瑜人人都知道岭南湿热难忍。
而琼州比岭南还热。
许多人到了琼州都难以適应。
不过他们那一批流放的人运气还不错,刚到琼州的时候正值冬日,天气不冷也不热,气候暖如初夏。
这也算给了他们一个良好的適应期。
可是等到炎炎热浪袭来时,真是让人一步都不想出门,走在外面就觉得自己要热化做一摊水了。
他们到琼州的时候,没有屋子没有地更没有伺候的下人。
什么都没有,官府也不太管他们,几乎是任他们自生自灭。
贺大郎和贺二郎都哭了,以为他们要死在这了。
贺三好奇地看著高大的椰子树,不知道还有长成这个样子的树。
母亲给他们说:“別哭,我们还没到死的那一步。”
母亲居然带著他们去钱庄取了一笔钱出来。
兄弟三人都震惊地看著母亲。
家中所有东西都被抄了个乾净,贺家名下的產业也都被收缴了,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一笔钱?
母亲只是嘆一口气:“是你爹出事前安排的,他防备著这么一日,希望这钱永远用不上,可如今还是用上了。”
兄弟三人不知道老爹当时是怎样暗中做到的,这笔钱对於以前的贺家来说不算什么,却给刚到琼州的母子四人帮了大忙。
母子四人在当地找了棲身之所,买了能撑过一两个月的粮食,日子总算还能过下去。
一家人从长安到琼州,无异於从云端坠落至尘泥间。
年纪尚小的贺三却从尘泥之间发现了別样的乐趣。
琼州和长安很不一样,和山南道老家也不一样。
琼州有好大的海,海边有些沙子很白,光脚踩上去很舒服,沙子里还有些亮晶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