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步履未停地走在前面,他不自觉地追随着她,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然而下一秒,裴璟想起什么,话音微不可查地一顿:“一个朋友?”
温嘉懿懒散地应声:“嗯。在天音楼认识的,一见如故,十分投契。”
她的笑音里有些不怀好意,刻意拉长了语调:“哦——就如同你我一般有缘。”
“而且,她弹琴很好听,琴技堪称京中一绝,我听过一次便流连忘返。”
回廊下,裴璟忽然安静下来,没再把话继续说下去。
温嘉懿唇角噙着笑意,脚步未停,扭头看他,循循善诱道:“殿下,你想说什么?”
“忘记告诉你,如果想和我继续保持合作关系,我还有一个要求。”
“不管过去如何,从今天起,你要对我有话直说。”
一秒、两秒、三秒。
他鼓起勇气道:“我弹琴,也很好听。”
“……”
“……”
说完,裴璟不再看她,径直向前走去,下落的视线和她匆匆相碰,又触电似的分离。
温嘉懿逐渐落在后面,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
两日后。
“咚——”
“咚——”
几道沉闷的撞门声接连响起,朱漆府门向内敞开,来者身形晃荡,腰间酒壶随踉跄的步伐晃出酒液。
他的眼尾染着一抹近乎妖异的潮红,如往常般从花楼纵情声色回来,口中还在不停胡言乱语地咒骂着什么人。
一旁的侍卫青枫对这副混乱不堪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他神色平静,余光瞥向廊下值守的仆役,一言未发。
仆役惊恐未定地喘着粗气,膝盖骤软,慌忙垂首磕头请罪:“奴才该死。”
“滚。”
他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青枫收回视线,扶着郁霖跌跌撞撞进了里屋。
门被他掩上,一瞬间,郁霖迷蒙游离的眼神立刻恢复清明。
他知道自己办事不利,目光看向屋中等候已久的男子,毫不犹豫屈膝下跪,似乎想说些什么以求那人宽恕,开口时却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掌扼住喉咙一般,抖得不成样子。
青枫紧随其后自觉跪下,坐在桌案前的男子姿态从容,始终背对着郁霖,不紧不慢地倒了一杯茶。
壶口渐次的水流声如同生命倒计时,在一片寂静的屋中格外清晰,每一滴都砸得人心头发紧。
半晌,男子开口道:“回来了?”
说完,他缓缓抬手摘下兜帽。
秦砚景掀起眼皮,面带几分笑意地看向郁霖,紧接着毫不留情地将那杯茶尽数泼在他脸上。
平心而论,秦砚景的长相算得上英气那一挂,单眼皮,高鼻梁,天生上挑的唇角微微勾起,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唯一的缺憾是眼角眉梢中总流露出算计和阴恻的感觉,冲淡了那抹英气,反而裹上一层笑面虎的外袍。
溅起的滚烫水花沾湿了他的衣襟,水渍顺着下颌滴落,郁霖被激得浑身战栗,只能任由湿意紧贴皮肤蔓延。
“请殿下恕罪……请殿下恕罪。”
秦砚景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那盏空了的茶杯,将其搁在案上,笑意未减反问道:“让我恕罪?你的罪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