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在原地,挪不动步子,远处的辛想越走越远,很快便看不见了。
“怎么了?”池澜轻声问,“车已经到了哦。”
我摇摇头。
“你是在担心朋友吗?”她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声音温柔,像在哄小孩,“朋友之间吵架很正常的。我们去看完流星雨,你可以拍些好看的照片分享给她。”
“她不会生气太久。”
“又不是什么大事。”
才不会,她一定会气很久,说不定再也不会理我了。这个念头从我的脑子里冒出来。
我仍然不说话。
池澜轻轻叹了口气,拉着我往没人的凉亭走,我心情杂乱,根本无暇作出反应,只好跟着她的步伐。
“我本来不想这么匆忙的……我计划在看流星雨的时候……”
“但我觉得……”
“你知道吗?祝余,有人说自闭症是来自星星的孩子。”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地面,想着辛想。
池澜的话断断续续进入我的大脑,吵闹得紧。
“我觉得这很美妙,像是拥有了一种更接近宇宙本质的思维方式,单纯又直率。”
“而我很喜欢星星。”她转过头看我,“这个说法很浪漫。”语气愈发温柔,“我觉得,自己能遇见你,真的很幸运。”她微微俯身,“和你待在一起,我很放松,不用想太多复杂的事。”
我仍然沉默着,心中那种烦躁感又开始滋生。
“你呢?”她追问,“你会觉得幸运吗?”
我忽然对她有点生气,一种病罢了,有什么浪漫不浪漫,而且我从未因为这种特质感到幸运,只无数次感受到无措、恐惧、孤独和焦虑,以及为了像个“正常人”而付出巨大的努力。
就如同当下,她根本不知道我甚至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为什么辛想不愿意和我一起去看星星。
为什么连辛想都会变得陌生。
我变得坐立难安起来,羊毛围巾带来的痒意也再也无法忍受,流星雨的吸引力瞬间降到了负值,有一种莫名的烦躁在内心酝酿、冲撞却找不到出口,只剩下了想要立刻逃离的冲动。
于是我回答她,“不觉得。”取下围巾丢给她,我便离开了。
就如同过去无数次那般,我从星星的狂热兴趣,在一夜之间,或者说,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些星图、望远镜、陨石成分,都变得索然无味。
我很快退出了天文学社。
辛想也不再理我,没有回复我那晚的消息,也没有来学校找我。
我想她是生气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否该挽回。
直到四个月后的春天,她才重新出现我的宿舍楼下。
比起上一次见面,辛想穿得很薄,显得人更瘦削,脸有点憔悴,有点不一样,她说,“淼淼,要不要跟我去郊外,听说今晚能看到血月。”
我只顾着盯着她看,想要找出那点不一样来,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些什么。
我想告诉她我已经对这些不感兴趣了,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
我还是答应了她。
我记得我们在郊外稀疏的树林空地上,依偎在一起,越夜越冷,我们紧靠在一起取暖,明明是那么暗的环境,月光也被地球的阴影遮盖了大半,我依然能从她闪闪发光的眼睛里,清晰地看到自己,就如此刻这般。
“不想看。”我摇摇头,从回忆里抽离出来,对眼前这个躺在我沙发上的辛想说。窗外的阳光很好,和那个看血月的夜晚截然不同。
“那好吧。”辛想毫不在意,丢开手机,像只猫鼬一样直起身来,凑过来又亲了我一下,依旧是刚才涂的唇膏的甜腻味道,“那我们今天就不出门了。”
我又下意识地用舌头舔了舔被粘上唇膏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