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是啊,最初的最初,在他那颗冰冷扭曲的心里,确实曾有过那样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未必察觉的希冀——希望他的莉亚永远明媚温暖,而他作为她不可或缺的、如影随形的存在。
但现在,他似乎亲手引来了过多的黑暗,将那阳光也遮蔽了。
卢卡斯叹了口气,用下巴指了指那片焦黑的墙壁:“这是你烧的?还是她烧的?”
汤姆终于嗤笑一声,语气带着一丝自嘲:“你觉得……我会在她面前掏出魔杖,用一个‘火焰熊熊’来破坏庄园的家具吗?”
那太幼稚,太情绪化,不符合他的风格。
“你打算怎么做?”卢卡斯直接问道,“坦白?还是继续圆谎?我告诉你,我是不想再帮你藏着掖着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了,太累了。”
汤姆仰头将杯中残酒饮尽,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和傲慢:“没什么好隐藏,也没什么好坦白的。终有一天,所有的不被理解,都会变成不容置疑。”
卢卡斯闻言冷笑一声:“呵,都到这地步了,还忘不了说几句狠话撑场面?”
他太了解汤姆了,对外人固然心狠手辣,“不容置疑”?这种话或许能用在别人身上,但用在歌洛莉亚这里?他看未必。这小恶人分明就是在硬撑。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歌洛莉亚下了楼。她换了一身家居袍,脸色苍白,眼眶依旧有些红肿,但眼神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种决绝后的疲惫。她看向卢卡斯,声音干涩:“影子……怎么样了?”
卢卡斯没有看她,盯着酒杯:“死不了。但伤得很重,以后可能……没那么灵活了。”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在你们都不在庄园的那些日子里,是它陪着我。”
歌洛莉亚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转向卢卡斯,问出了那个她憋了一下午的问题:“卢克,现在该把话说开了。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一直站在他那边,帮他隐瞒着那些……秘密?”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仿佛害怕听到答案,又迫切地需要知道真相。
卢卡斯终于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带着点破罐破摔的坦然:“准确来说,我亲爱的妹妹,我们知道的信息,其实也差不了太多。无非就是……那年他去所谓的‘爱丁堡旅行’时,我放心不下,悄悄跟踪了他而已。后来发生的事情……报纸上都登了,我们都知道,不是吗?”
他巧妙地将“知道”的范围限定在了“事后知晓”,而非“参与”或“提前预谋”。
歌洛莉亚的呼吸一滞,目光锐利地转向汤姆:“所以……人是你杀的?”她的声音绷得紧紧的。
汤姆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或许是因为酒精,或许是因为别的,他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微红。他一步步靠近歌洛莉亚,带着一股压迫性的气息。
“我原以为……”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浓浓的嘲讽,“你上楼一个人待了那么久,是会像小时候那样,下来又对我进行一番什么‘不会让你去阿兹卡班’、‘但要知错就改’的感化教育。没想到……是来收集我的罪证了吗?质问准备得如此充分。”
歌洛莉亚被他话里的讽刺刺伤,声音陡然拔高:“这和小时候能一样吗?!汤姆!这是谋杀!是杀人!早知道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二年级那次,害得那个男生摔下楼,我就不该包庇你!就是因为一次又一次的纵容,才会让你变成现在这个冷血的怪物!”
汤姆冷笑一声,黑色的眼眸里结满了冰霜:“现在又开始后悔对我的包庇了?后悔心软了?后悔没有早点大义灭亲?”
“是!我是后悔!”歌洛莉亚被他激得口不择言,积压的情绪如同开闸的洪水,“我后悔一次次包庇你纵容你,我后悔和你之间的关系变成现在这种扭曲的样子!我后悔没能早点发现你在做这些邪恶的事情!我……”
汤姆猛地打断她,向前逼近一步,几乎贴到她面前,声音陡然变得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偏执:“你后悔……把我从那个肮脏的麻瓜孤儿院里,接回怀特庄园吗?”
这个问题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歌洛莉亚。
她看着汤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面翻滚着受伤、愤怒、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他这副毫无悔意、甚至倒打一耙的混蛋模样,彻底激怒了她。
短暂的、致命的犹豫之后,一种想要同样刺伤他的冲动攫住了她。歌洛莉亚违心地、却又异常坚定地,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对。我很后悔把你接回庄园。”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汤姆里德尔的心脏最深处。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不明白,几个低贱麻瓜的死,怎么能让她说出如此……决绝而残忍的话?
就连一旁的卢卡斯都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站起身:“莉亚!”
这句话太重了。重到几乎无法挽回。
汤姆却抬手,拦住了想要上前劝阻的卢卡斯。他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扭曲的笑意:“不,卢克。让她继续说。我还想知道……她到底还后悔些什么,还对哪些地方不满。”
他盯着歌洛莉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所以,当你了解到我‘真实’的这一面后,你恨不得当年我就该在那个麻瓜的孤儿院里一直待着,然后……悄无声息地腐烂在战争与贫瘠里,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