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走进村落时,一个六岁女孩正坐在屋檐下削木棍。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清明,却透着警惕。
“你是来找心壳病的解药的吗?”
她问。
“我是来找原因的。”
凯蹲下身,“你知道他们在怕什么吗?”
女孩停下动作,盯着他手腕上的草环看了很久,才说:“他们怕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
因为一旦听到了,就会发现??他们其实早就恨着最爱的人。”
凯心头一震。
这正是“反共感”
最深层的运作机制:它并不抹除情感,而是让人陷入无限自我怀疑。
当你每次产生愤怒、嫉妒或失望时,耳边都会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你不该这样,共感者不该有负面情绪。”
久而久之,人们开始压抑真实感受,转而依赖外部程序化的“善意表演”
。
而这,正是集体潜意识中最危险的裂隙??**当共感变成道德枷锁,人性便开始腐烂。
**
当晚,凯召集全村人在火堆旁围坐。
他没有讲道理,也没有释放共感能量,而是拿出一把旧口琴,吹起一支荒诞滑稽的小调。
曲子毫无章法,跑调严重,引得几个孩子咯咯直笑。
接着,他开始讲述自己的失败:如何曾在第一百五十天想要自杀,如何对阿雅有过占有欲,如何在面对复制体时差点放弃信念……
村民们起初震惊,继而沉默,最后有人低声啜泣,有人掩面而泣,甚至有个壮年男子突然站起来怒吼:“我也恨我父亲!
可我一直不敢说!”
那一夜,村庄前所未有地喧闹。
有人争吵,有人道歉,有人抱着树干嚎啕大哭。
但也有人第一次真诚地说出“我爱你”
,不是出于责任,而是因为真正感受到了爱。
三天后,第一批“心壳”
脱落。
人们眼中的光芒回来了,不是统一的澄澈,而是带着各自伤痕的真实。
临行前,那个六岁女孩送给他一根雕刻粗糙的木鸟。
“它不会飞。”
她说,“但它记得风。”
凯郑重接过,挂在腰间。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件礼物,而是一种传承的象征??**不必完美,但要真实;不必强大,但要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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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他在南美洲雨林深处发现了一座漂浮岛屿。
岛上生长着一种奇特的花,花瓣透明如玻璃,每当有人经过,便会折射出他们内心最深的记忆影像。
当地人称其为“忆璃花”
,并相信它是死去祖先的灵魂所化。
凯漫步其中,忽然在一株最大的忆璃花前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