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昭足下发力,如鸿鹄掠波,翻身滚入小船,又急急起身杀向船上官兵。终于杀尽,她与裴寻鹤对视一眼,策船冲向船头裴盈所立之处。
裴盈发髻在激战中已然散乱,几缕略泛霜白的乌丝沾着血污贴在她颊边。手中长枪挥动间,逼退了一波又一波的刀剑。火光在她周围跳跃,明暗不定地勾勒出冷铁的寒光。
她忽地看到裴寻鹤祝昭几人,眸光骤亮,枪锋横扫逼退身前敌兵,却无暇喊话,只是深深地望了他们一眼。
几个杀红眼的官兵见势不对,竟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如困兽般嘶吼着拼死冲向裴盈。她身侧几名亲卫接连倒下,防线顿破。刀锋映着血色火光,直取裴盈后心。
“母亲!”裴寻鹤焦急大喊,与祝昭同时飞身跃上楼船甲板。四周官兵皆知这二人难以打过,竟是团团退后围困住裴盈。祝昭等人寸进半步,他们便紧围向裴盈分寸。
正当僵持,远处骤然传来裂空巨响。循声而来,一枚炮火裹挟烈焰,轰然击碎船头。
木屑如雨迸溅,整艘巨舰剧烈倾斜。那几个缠斗裴盈的官兵被甩出船舷,猝不及防间猛地拽向裴盈的臂膀,嘶声大笑:“既活不成,便拉您来陪葬!”
三道身影同时扑出。祝昭剑锋挑开一人咽喉,裴寻鹤长枪贯穿另一人胸膛,谢珩折扇疾旋切断揪住裴盈衣袖的手腕。可却仍有最后一名官兵死死抱住裴盈腰肢,仰面倒入惊涛骇浪之中。
“母亲!抓着我!”裴寻鹤半身探出船舷,攥住裴盈手腕。祝昭亦飞身与他一同紧紧握住裴盈。
浪涛拍碎在扭曲的船身上,裴盈悬在翻涌的海浪与破碎的船体间,衣袂在腥风中猎猎翻飞。她反手握回他们,仰头望着裴寻鹤染血的面容,忽然微微一笑:“一年未见,你的枪法要赶过我了。”
炮火从不远处一个楼船之上再度卷来,一团翻涌着火星的流石猛地轰向裴盈胸口。
血色绽开。她的笑淡淡地晃在了他们眼前,再一眨眼,便翕忽而逝了。
裴盈握着她们的手瞬间脱力,直直向下坠去。
炮火卷起的风太大了,托得她如同在空中摇晃的落叶,轻飘飘却又坚定地被大海吞噬。
“不——!”裴寻鹤的嘶吼被炮火吞没,他纵身跃入海中。船体在烈焰中发出刺耳的断裂声,如同天地同悲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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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珩顺从地举起双手向后仰去:“大侠饶了小的这一命吧!我上有双亲家里还有三个小孩嗷嗷逮捕。您只要放过我,小的保证指哪儿打哪儿。您说去码头我就送您去码头,再给您烤几尾鱼吃吃,可好?”
祝昭大笑,却把那剑塞到了他手中:“这剑是我机缘巧合得来的古剑,你且帮我收着。待此事终了,我拿它去和宋长老学学炼器,给你新打一把剑。”
谢珩怔愣了半息,张口想说自己曾立誓再不动剑,可望着祝昭笑意盈盈的眼,这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沉默片刻,没有说好也没有摇头,话锋一转:“那个小岛离码头还算挺远,不过眼下再有半个时辰也就要到了。你回去,裴少主他们应当也快攻破码头与海上汇合了。”
祝昭遥遥望向东北,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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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上厮杀声仍在,小船方一靠岸,祝昭便飞身向厮杀最重声奔去。
谢珩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祝昭随手踢翻了两个官兵,替她和谢珩各抢了一匹马。她飞速地从刀剑丛中掠过,紧紧地辨认周身的面孔。终于,她在快到裴家驿站那处远远瞧见了徐主事。她旋着剑锋冲去,徐主事见了她,欣喜大喊:
“太好了!是祝长老!您快去您来时上的那个码头!少主正突破了官兵重围想去海上找您!”
祝昭听罢,一刻都不敢停歇;她当即掉转马头,大喊一声“谢了!”便急冲冲向码头奔去。
一路上横流着无数鲜血,祝昭却无暇心惊。她拼命策马,终于在尽头看到了一个刚解绳的艨艟。那艨艟船头站立了一个少年身影,正遥遥俯瞰着海面。
她连忙大喊:“寻鹤!等我一步!”
艨艟上的少年不可置信地僵了僵身体,而后猛地回头。见是祝昭,他欣喜若狂地飞身跳下船舶。他轻跃而来,急切又珍重地紧紧抱住祝昭:
“阿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