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关於石院长担心的,巨型坝体的地质安全问题。”
李铭切换画面,三江大坝的受力分析模型出现在屏幕上。
“『盘古的设计,並非是靠蛮力去对抗水压。”李铭解释道,“它採用了一种全新的『仿生自適应重力拱坝结构。大家请看,坝体的重量和水压,並非简单地压在地基上,而是通过这种精妙的拱形结构,被巧妙地分解,並传导、锚定进了两岸坚固的基岩之中。它不是在『抵抗,而是在『疏导和『融合。”
模擬动画中,代表著亿万吨水压的巨大红色箭头,在接触到坝体的一瞬间,便如同泥牛入海,被那优美的结构层层分解,化为无数细小的蓝色力流,最终消失在两岸的山体深处。
石院长呆呆地看著这一幕,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看一个工程设计,而是在欣赏一件由上帝亲手打造的,充满了数学和力学之美的艺术品。他毕生所学的,关於坝基处理、应力计算的知识,在这件“艺术品”面前,显得如此的粗糙和原始。
最后,李铭的目光,扫过全场,落在了依旧愤愤不平的赵司令脸上。
“最后,关於赵司令最关心的,『鱼的问题。”
李铭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没有播放动画,而是调出了一份由“盘古”演算出的,密密麻麻的生態演化报告。
“『盘古的结论是,如果我们彻底切断三江的鱼类洄游通道,將在二十年內,导致上游超过七成的特有鱼种功能性灭绝。三十年內,这种灭绝將引发下游水域生態系统的连锁崩溃,水体自净能力下降百分之八十,蓝藻水华將常態化爆发。五十年內,这將严重影响下游数千万亩农田的灌溉水质,並最终反映在我们的粮食產量上。”
他顿了顿,用一种冰冷到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道:“所以,各位首长,我们挖这个洞,不是为了『保护几条鱼。而是在为我们的子孙后代,避免一场持续数十上百年,且无法逆转的生態灾难。这,是一笔最划算的,跨越时间的投资。”
整个指挥中心,鸦雀无声。
赵司令张著嘴,脸上的愤怒和不解,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著茫然和敬畏的复杂神情。
为了一条鱼,去计算它五十年后的影响?去推演一场看不见的生態灾难?
这……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思维方式?
这已经不是高瞻远瞩了,这简直就是站在时间的尽头,俯瞰歷史的流向!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將军还是专家,在这一刻,都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们发现,自己和李铭(或者说,和李铭背后的“盘古”)爭论的,根本不是技术问题,甚至不是战略问题。
而是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超前了不知道多少个时代的,文明的“世界观”。
这种感觉,荒谬,怪诞,却又真实得令人窒息。
匪夷所思。
这四个字,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每一个人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