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如何想做小伏低,实在是这两日里陈均柏瞧他的眼神,愈发像是瞧那隔了夜的冷茶。今早他家少爷出门时说了一句:“啧,你这名字真奇怪,笔怎么会是方的呢。”
若是之前的说辞还情有可原,今早这纯纯就是无事生非了,陈均柏就差没有点着鼻子说:你怎么还活着!
一个遭到东家嫌弃的管家,该如何自救?
他脑子转得快,下定决心便向着东家的东家——少夫人求救。
黎阳听了笔方这几日的遭遇,脸上甚是精彩。似乎,她曾经同陈均柏讨论过笔方总是穿鸦青色的事?又似乎是自己跟陈均柏说的笔方这名字有趣?陈均柏就这么明晃晃地去笔方面前说了?
看着笔方诚恳的眼神,黎阳摸摸鼻子不知道说什么。毕竟,她可能就是那个‘原因’。
暗忖再三,她还是决定换个话题,“哪有的事。对了,笔管家,这庄子上今年的收成较着去年可是减了不少,是因着春雨不足的关系吗?”
笔方一愣,“减了?少夫人莫不是说反了?去年冬季无雪,茶树遭了虫害,收成偏低。可今年,茶农家家户户夜以继日地炒茶,忙不过来,怎么会少了?”
黎阳:“去年收的茶反而更少么?可这处账册说是春雨不足,收成减半呢。”
她抬起眼,二人对视皆是眉头一皱。
前些日子才去的茶庄,茶农们埋头苦干在炒制新茶,那定是今年的收成不减。可这账册上,为何……
二人忙不迭去翻看相似年份的日志作为参照,却比不出所以然。
“笔管家,笔管家。”门房小厮跑来唤他,“去章府的车马已经备好了,只是今日两乘大车都叫少爷和紫烟姑娘用了,余下的都是小车,现下那马车已经装满,还有三只瓷瓶装不上去了,您快去瞧瞧吧。”
闻言,笔方偷着瞧了一眼黎阳脸色。
黎阳忙说:“你快去忙,我自己再查查。”
随着小厮匆匆离去,笔方斥道:“急什么,传话的规矩都忘了。”须臾,又道,“车马征用都有定数,昨日分明登记了给紫烟姑娘用小车,留一辆大车去章府送货,你们怎么办事的……”
哦,原来是笔方登记了的大车叫门房孝敬给紫烟姑娘乘用了……等等,马车,登记?
黎阳眸中一亮,茶庄也有往来的车马登记,进出车辆,逗留天数,每车装货多少都由村头守卫单独造册。她埋进账册堆里一通翻找,还真叫她找到了这两年的车马志。
黛瓦粉墙绿荫下,一束束金丸玉果压弯枝丫,碧叶间垂坠的枇杷簇如璎珞。轻风撩拨,熟透的果子‘噗’一声砸到地上,果皮迸裂,溅出蜜浆,甜腻腻渗进了缝里,招来三五只蚂蚁。
天色渐暗,一排排的蚂蚁,啃噬着烂果,或是举着果肉回巢。
黎阳蹲在墙根拿着一根小树枝阻拦蚂蚁的去路。
“起风了,怎么不回房?”男子轻快的脚步伴着清朗催促已传入院中。
黎阳扔了树枝,拍拍手掌,抬眸直视对方,“我在等你。”
这话新鲜,陈均柏一顿,四目相交时抬手为小娘子摘去发间落叶。
黎阳面色带哂,退后半步才道:“是茶庄的账目,账上有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