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节夫人用双臂紧紧圈住她,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再变回自己腹中的一个小婴儿,母女俩永远也不分开。
众人见此,都明白以忠节夫人的威信,云无忧的身份已是板上钉钉,再无异议了。
“启禀殿下,北府校尉在殿外求见。”
有宫女入内通禀,打破了一室寂静。
杨皇后颔首,心知是方才御林苑战马癫狂之事有了结果,示意宫女领崔尧进殿。
众人纷纷整理仪容,回归原位,忠节夫人全然不顾自己的辈分地位,紧紧攥着女儿的手,与她一同坐在了下首。
云无忧其实直到这会儿,都还没太接受自己的身份,茫茫然追随忠节夫人坐下,神情懵懂无措,直愣愣地盯住二人交缠的手掌。
如果眼前这个人就是她的母亲,如果她就是程曜灵,那云飞扬是谁?云无忧又是谁?
“微臣见过殿下。”
一道中气十足的洪亮男声在殿内响起,唤回了云无忧的心绪,她抬头看去,只见杨皇后座前,身着朱红官袍的高大男子正从地上起身。
他四肢修长,举手投足间有股难以言喻的矜贵风流,容颜也极俊逸,鬓如刀裁,剑眉星目,唇角天生带翘,神色里藏着几百年簪缨世家才养得出来的游刃有余。
气质虽然不如段檀凌厉,也没有杨弈的温雅,但却比他们都要疏阔明朗,有种不识人间疾苦的志得意满,正衬身上那袭鲜亮的朱红锦袍——
作者有话说:妈妈来啦~
ps:有两个已经去世的高唐侯。
先高唐侯:程粲,字怀瑜,女主父亲,第一任高唐侯,为皇帝挡毒酒死了
老高唐侯:程谦,字长逊,程鸢的父亲,女主的叔叔,第二任高唐侯
第27章
“殿下,据太医查证,今日惊驾的两匹战马,其马辔内衬夹层之中,均被人以蜂蜡封裹了马钱子毒。
如此一来,战马不动则已,一旦开始疾驰,体温蒸融、汗水浸润之下,蜂蜡渐化而毒液渐出,既能使马匹中毒癫狂制造混乱,又不至于让其过早倒地,从一开始就被发现。”
崔尧解释得详细,杨皇后唇角缓缓勾起,微不可察地瞥了一眼程鸢的方向:“这下毒之人倒是好心思。”
程鸢毫无知觉,只是坐在椅子里抠紧了掌心,整个人细细地发着抖,脸色白得不像话,连一旁的忠节夫人都察觉了她的异样,侧头看了她一眼。
崔尧继续道:“御马监今日当值的宫人已经用过刑了,嘴都很紧,说是并无可疑之人出入,眼下还在审。”
程鸢微微松了口气。
“不过北府兵在不远处的莲池里,发现了几条中毒翻白的锦鲤,入水打捞后,找到了装过马钱子残毒的瓷瓶碎片,已经拼凑完整,是宫中形制,如今只等殿下下令,请各宫宫人辨认。”
程鸢耳畔嗡鸣,呼吸都要静止,脑海中无数画面飞速划过,时而觉得自己必定万无一失,时而又怀疑满宫宫人都看到过她从怀里掏出那个瓷瓶。
杨皇后用余光欣赏着程鸢面上的精彩神色,直到众人都等得心生诧异,才慢悠悠道:
“请各宫宫人辨认倒不必了,太后如今病重,本宫不想兴师动众的,就把今日御马监当值的那些人,装进坛子里送去给太后祈福吧。”
北府兵搜天刮地、竭尽全力的调查,就这么被杨皇后用三两句话给轻易抹煞,崔尧却一点不恼,面色如常地领命离开了。
而此刻,程鸢闻言难以置信地抬眼望向杨皇后,不料正与杨皇后似笑非笑的目光对上,冷汗登时凉透脊背。
杨皇后分明知道是她做的……那为什么……为什么不问罪……难道是想为程曜灵报仇,慢慢折磨她?
她低下头,心在胸膛里狂跳,舌尖有血腥味弥漫开,喉咙紧得一点声音都发不出,生怕下一刻,自己也要被做成人彘装进坛子里,去跟岑太后作伴。
云无忧扯了扯忠节夫人的衣袖,小声问:“装进坛子里是什么意思?”
她虽然还没有叫母亲,但已经开始不自觉地亲近忠节夫人了。
忠节夫人轻轻摩挲着她的手,亲昵地跟女儿咬着耳朵:“好阿羲,那不是你该知道的,皇后金口玉言,你只听着就是了。”
云无忧本想追根究底,又觉得不听她的话不太好,迟疑片刻道:“可真凶还不知道是谁,怎么就不查了?”
忠节夫人看着她笑了:“你当真不知道是谁?”
忠节夫人的神色,显然是对今日发生的一切洞若观火,她虽三年不出世,却仍能在短时间内凭零星见闻就窥出事件全貌,可见当年鼎盛之时,该是何等风华。
云无忧飞快瞥了程鸢一眼,有点犹豫:“没有证据,不好乱猜。”
忠节夫人疼惜地摸摸她的脸:“你的性子还是这样容易吃亏……”
忠节夫人手很暖,跟世间所有母亲的手掌一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