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忧面不改色:“我只是个家破人亡的寡妇,略通些拳脚罢了,侯爷若是想拿我当反贼擒住,去邀功请赏,我也不能如何,至多就是拼了这条贱命,和侯爷同归于尽。”
杨弈语气危险:“你这是在拿我的性命要挟我?”
云无忧手中银簪重重压向杨弈颈上脉搏:“那又如何?谁也没有第二条命,侯爷若不肯放过我,我自然也不能放过侯爷。”
杨弈闭目轻叹,暗中对持剑人做了个手势。
他本以为云无忧肖似程曜灵,又对他颇有情意,是想将云无忧当做布在段檀身边的一枚暗棋,不曾想他终日打雁,如今却被雁啄了眼。
持剑人会意,袖中当即射出一枚暗器,对准云无忧太阳穴而去。
云无忧警觉侧头,瞬息间左手一翻发出一枚腕箭,将那暗器打偏。
二人顿时一招一式地较量起来,半晌都难分胜负。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之际,一道带着罡风的刀光闪过,持剑人手中的剑刹那便被斩断,半截剑刃落地,插进了土里,战局瞬间结束。
见到熟悉的长刀,云无忧抬眼看去,来人果然是段檀。
“你们信平侯府的人就是这样待客的?”段檀并未收刀,沉声质问杨弈。
杨弈此时还被云无忧用银簪抵着命脉,闻言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你们良王府的人就是这样做客的?”
段檀不欲跟他逞口舌之快,只看向云无忧问道:“你想杀杨遥臣?”
听段檀的口气,恐怕云无忧只要稍微点头,他下一刻就能把刀架到杨弈脖子上去。
可惜云无忧摇头否认:“信平侯欺人太甚,我为自保才出此下策。”
段檀眉梢微扬,一把将杨弈从云无忧怀中推出去,又将银簪插回云无忧的发髻,揽着她的肩对杨弈道:
“还请信平侯日后离我世子妃远些。”
杨弈被段檀推得踉跄几步,稳住身形后,对他露出了一个异常微妙的笑:“小王爷该让你的世子妃离我远些才是。”
杨弈实在太明白如何激怒段檀,果不出他所料,此言一出,段檀目光登时变得无比森寒,攥着刀柄的手也暴起青筋,看杨弈像是在看死人。
但这毕竟是信平侯府,人在屋檐下,云无忧真不敢任段檀乱来,赶紧掰开他紧扣刀柄的手指,将长刀收回鞘里,硬是把人给拉走了。
他们身后,杨弈单手摩挲着脖颈,神色晦暗难辨。
云无忧固然可恨,但他今日行事也未免太莽撞了,莽撞到完全不像平日的自己,几乎回到了少不更事的许多年前。
“呵……”
原地伫立许久,杨弈忽地低笑出声。
那张脸的确是威力非凡,不但段檀沉湎其中,连他也泥足深陷而不自知,幕后之人果真好手段。
……
出了信平侯府,段檀问云无忧:“你怎么跟杨遥臣打起来了?”
云无忧隔着衣料摸了摸小臂上的伤痕,故作无奈地叹息:“信平侯误会我动了他的军印,还非说我是什么盟的反贼,我怎么解释他都不听,这才动起手。”
段檀早恨透了他们过从甚密,这会儿听了云无忧的话,立刻开始不遗余力地落井下石:“无能之人,惯会藏奸,何必同他多费唇x舌,日后不再来往便是。”
云无忧点点头,不欲让段檀深究此事,没再多言,转而关心他道:“小王爷方才动武,没牵扯到伤势吧?”
段檀道:“我无碍。”
紧接着又像给云无忧上眼药似的:“那天诏狱外刺杀我们的,是岑丰手下最顽固的一批残党,他们背后,也有杨遥臣的影子。”
云无忧对他的意图全然不察,思量着朝中局势,眉心微蹙道:“岑大将军残党行刺杀之事是为了报仇,但信平侯为何会掺和其中,他对岑大将军似乎没那么忠心吧?”
段檀眼中划过一道冷芒:“忠心?他早就想将岑丰拉下马了,只不过后来我思及霍冲的身世接过了此事,他才没动手。
岑丰被废为庶人的时候,他没少推波助澜,至于诏狱刺杀之事,既能消耗岑党死忠,又能给我使绊子,一石二鸟,他何乐而不为。”
云无忧闻言脑海中仿佛划过了什么,沉吟许久后突然道:“所以我卖身那会儿,小王爷承诺要为信平侯办的事,就是杀岑大将军。”
怪不得先前杨弈根本不在意她听到刺杀良王的密谋,怪不得前些日子她能在良王府看见杨弈,这个岑党中坚都暗通良王倒岑了,岑大将军真是死得不冤。
段檀抿唇,并未否认她的猜测。
重逢之后,他已经对过往撒下弥天大谎,所以愈发不愿在旁的事上再有虚言。
见段檀默认,云无忧顿了顿,语气有些意味不明:“拿本就要做的事与人交易,小王爷也是一石二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