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噢。”
蒋争福看着虞荞笑,学着她的语调。
虞荞捂脸,被她学得不好意思,闷声转移话题:“我还想听听别的,可以吗?”
蒋争福干脆利落:“直接问。”
虞荞露出一只眼睛:“你以前总会有茫然的时候吧?那时候有没有人开导你?就像你开导我一样。”
“当然会有,那时候开导我的人是我妈妈……”
那一夜,虞荞和蒋争福聊了很多。虞荞喜欢和她说话,正如同她喜欢和段铮说话一样。
不过两人当然也有差别,比如段铮不会听她说太多少女心事。她们的相处过程中,大都是段铮说话,她教虞荞为人处世、接人待物,也教虞荞目视前方、不要回头。
“开弓没有回头箭。”记忆中,段铮的语气很严肃,“虞荞,当你踏上这条路,就要永远抛弃投降主义。你记住,宁左不右。”
虞荞和段铮的经历不同,无法完全理解老师的想法,但她很认同她的第一句话。
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只能一直向前走了。
翌日,虞荞团队正式投入工作。与秘密行事的采访组不同,他们的首要任务,是开会。
中心城的所有领导层,无论官职大小,都被拉到了大会堂开会,这一开,就是一整天。
这种大阵仗人人都是第一次见,尤其是当虞荞打断了市长时,原本不可言说的紧张瞬间上升到恐慌地步。
“请您暂停一分钟。”
高台之上,虞荞按下话筒,冷淡的音色扩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根据您提供的报表和刚刚的发言,中心城近两年来是没有出现过重大事故的。但就在今早,我无意中看到了几个视频。”
在座众人的心猛然提起,虞荞垂眼,口吻冷静克制,不带丝毫个人感情。
“首先,社会治安问题。在两年零三个月之前,下城区空明道多数农村发生了多起性质相同的恶性伤人事件,起因为土地强买强卖未果。受害者多为老年人,第一性别画像为Beta,占比70%;第二画像为女性,占比85%。就目前来看,还有受害者家属继续在社交媒体发文,请求公道。请解释,最好控制在三分钟以内。”
说完,她抬起手腕,开始计时。
众人惊慌目光中,贺市长面不改色,细嫩的指节按住面前话筒。
“虞助部,这种恶性事件我们市级闻所未闻。您也知道,市级方面每天要处理的事不胜枚举,对于这种伤害公民情感的事,我们深感痛惜,但就此事而言,我们毫不知情。当然,既然您现在提出了这个问题,我们日后一定会多加管控,待会议结束,我会第一时间派人跟进。”
他话音落,虞荞立马跟上话尾。
“星球内的行政划分为市-区-道-路,市统领全局,由区、道、路组成。如果仅仅是道级的恶性事件都会被忽略,那么对于您市路级公民的生命安全、人格尊严保持问题,我持严重怀疑态度。”
她面无表情,调出市长办公室的组成图,配字各自职能。
“此外,您身居高位,接收不到底层文件听上去确实情有可原。而我好奇的是,您私下里在做些什么?现在是大型互联网时代,难道您每日是不使用光脑查阅相关新闻、短视频的吗?您工作繁忙,您的助理团也是吗?按规定,您会有五到十位关注舆论的助理,请问他们每天在做什么?一分钟之内,请作答。”
市长喉结滚动,依然淡定:“负责舆论关注的助理团的确存在渎职行为,请助部放心,事后我会一一问责,依法罚款、开除。”
虞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的,会议结束后请带我去市大楼,感谢配合。接下来,是第二个方面,城市建设管理问题。”
她双击光脑鼠标,放出自己今早拍摄的图片,挨个切换。
“今早来开会时我路过静安段道路,发现正在修路,然而修路时间的起始点却是一年零五个月之前。我想知道,短短三千米的路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其一年时间都修不完?考虑到因素众多,给您五分钟时间作答。”
市长胸口轻微起伏,他再次按下话筒。
“林副市长,周局长,术业有专攻,这件事请您二位回答。”
副市长是拍板的,交通局局长是执行的,他区区市长,不凑热闹。
被点名的林副市长抿唇,调整话筒:“虞助部,静安段部分道路供大型落地货车行走。大货车体型大,运输物重量以吨计算,经常走坏路面,一年零五个月之前只是第一次开修的时间,如今这是第三四次了。所以,我猜测,这只是工人躲懒没换牌而已。”
“根据共和国法律规定,供大型落地货车行走的路段用材有明确要求,指定用‘铁沥’材料,有效期普遍为三年以上五年以下。请问这一年间又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导致铁沥失灵呢?”
虞荞语速不快,但不给任何人留插嘴机会,不等林副市长回答,目光便转向周局长:“还是说,交通局在执行政策时没有使用指定材料?难道是局长您觉得铁沥价贵,不舍得将全部项目拨款用在项目建设上?请二位自觉认领责任,一分钟以内。”
她曲起食指,轻扣两下桌面,明显的震动声通过话筒传至大厅的每个角落。搭配大屏上那张寡淡而无表情的脸,压迫感更浓。
周局长吞咽口水,这问话来得又快又急,他眼睛飞快眨动,瞥一眼副市长,却发现对方八方不动,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
“……虞助部,我在项目第一天到场监督过,确定那时用的材料就是铁沥。但交通局事务不少,我无法日日到场,所以,还请质量管理组组长作详细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