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笙嗔了他一眼,道:“谁送上门了?不过是见你手凉,好心替你暖暖罢了。真要不肯松,难不成还想一直攥着?”说着眼尾微微上挑,指尖却悄悄蜷了蜷,往他掌心又靠了靠。
宴琢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赵清越的声音从前厅逼近,“笙丫头,父亲让我喊你去药房一趟”
紧接着入口的棉帘就被掀开,赵明笙心头一紧,连忙将手从宴琢掌心抽出,飞快背在身后。
她耳尖泛红,连带着脸颊都染上了一层薄红,生怕被哥哥看出端倪。
宴琢只觉得她这副模样也越发可爱,忍不住想伸手替她拢一拢耳边垂落的碎发,指尖都已微微抬起,却又在瞥见赵清越的身影时悄然收回,只化作眼底一抹藏不住的笑意,摆了摆还未焐热的指尖,用口型无声对她道:“下次再找你暖手。”
赵清越掀帘进来才发现珩王也在,连忙收住脚步,拱手道:“原来珩王殿下也在此。”
说着,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
只见妹妹垂着眸,耳尖似乎比平日红些,而珩王宴琢立在一旁,神色虽依旧沉稳,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冷冽,两人之间隔着半步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总觉得气氛有些怪,像冬日里捂热的屋子,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却也实在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他挠了挠头,想到刚刚父亲的吩咐,便将那点莫名的感觉抛在脑后。
“我刚送完黄家小娘子,回来便听父亲说想为这次中毒的宾客配置一些调理的药丸,配方里有几味药材他有些拿不定注意,便要我来寻你去药房一同商量。”
赵明笙松了一口气,还好哥哥神经大条并未发现什么。“那走吧。”
宴琢见他们有事要忙,本想告辞,却被赵明笙一个眼神拦住。
“你也一起来药房。”小姑娘声音软软,说出的话却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她抬眸望着他,“我有东西要给你。”
“好。”
宴琢顺势留下,指尖不自觉摩挲着方才与她交握过的掌心,墨色眸子中漾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赵清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空气中飘着一股说不出的微妙,可仔细想想,又好似没什么不对的,只能归结为自己神经太敏感,笑着催促道:“那我们快走吧,父亲还在药房等着。”
送完宾客,赵父就一头扎进了药房。
鲥鱼和荆芥的毒虽不严重,当场也为大家解了毒,但到底还是对脾胃有损伤,赵父心中还是过意不去,便想为宾客都配置一些安神养气、调理气血丹药,以作补偿。
赵明笙为孟母精心布置了花房,自然少不了赵父的药房。
药房与花房、暖阁相邻,从选址到里面的构造,都是父女俩一同敲定的。
踏入药房,最先撞入眼帘的便是沿墙而立的整面药柜。
柜子以坚硬的紫檀木打造,足有两人多高,从药房这头延伸至那头,连成一道看似厚重的“木墙”。柜身打磨得光滑锃亮,泛着温润的木光,每一格都嵌着小巧的铜制拉手,拉手上雕刻着缠枝莲纹。
侧面还有一套手摇柄,通过数根打磨光滑的乌木连杆与暗藏的齿轮组相互咬合,轻轻转动摇柄,齿轮便会带动隐藏在柜身内侧的滑轨,将上层不便够到的药柜平稳滑至下层,同时将下层常用的药柜移至上层,无需登高,便能轻松拿取高处药材,设计得既精巧又实用。
连见多识广的宴琢见了也暗暗称奇。
而通体用紫檀木打造的好处就是,质地致密坚硬,能有效隔绝外界的潮气与虫蛀,柜内始终保持着干燥稳定的环境,且木料自带的淡淡香气能驱虫避霉,不会与药材本身的气味相冲,反倒能辅助留存药效,利于保管药材的药性不散。
一整面的药柜,里面的药材都是从青山村运送来的优质药材,还有黄富仁从各地走商的时候搜罗的一些名贵药材。每一个格挡上都贴着崭新的麻纸标签,用小楷工整写着药材名,宴琢一眼就认出这清秀的字迹出自赵明笙之手。
他都可以想想到,少女执笔在灯下写出一个个药签时的可爱模样。
整个药房虽满是药材的清苦气息,却因这规整的布置、精良的器具,透着一股让人安心感觉,看得出赵父对制药之事的用心。
赵父正在制药台前研磨,石臼里当归、白术与茯苓的碎末随着药杵起落,泛着细密的浅黄粉末,空气中飘着温润的药香。
听见来人的动静头他也不抬,一边顾着手上的活计,一边问道:
“笙丫头,用于调理脾胃的药丸我计划用当归养血、白术健脾、茯苓祛湿,再添些陈皮理气,可总觉得药性还差了点温润劲儿,服用后怕对本就脾胃虚弱的宾客有些许刺激,你帮爹想想,该补哪一味才好?”
赵明笙轻步走到药柜旁,从上层格子里取下一罐贴着“槐花蜜”标签的青瓷罐,罐身还沾着些许干槐花,她将罐子轻轻放到制药台上,指尖敲了敲罐口:“爹,用这个就好。这是去年春日在青山村收的槐花蜜,封藏了一整年,蜜色清亮,性子温润,最是适合配健脾的方子。”
赵父凑近闻了闻,又用指尖蘸了点蜜尝了尝,当即点头:“还是我闺女心思细!”
品尝完,一抬头才发现除了自家人,面前还站着个珩王,赵父连忙放下手中的药杵,脸上堆着温和的笑意,擦了擦手上沾染上的蜂蜜便拱手道:“珩王怎么也来了,方才宴席上还没来及感谢你的出手相助。”
宴琢怎么好意思让未来老丈人这般客气,还反过来对自己躬身致谢,忙上前一步虚扶了一下,语气谦和地回道,“赵神医不必客气,今日突然登门是我唐突了。”
一句赵神医差点哄的赵父找不到北了,听到后半句话这才反映过来,心里泛着嘀咕。
就是啊,珩王怎么就突然登门了?看样子也不像是路过啊?
他捻着下巴上的短须,在心里把能想到的缘由捋了一遍,论公事,自家不过是青山村的泥腿郎中,与珩王府那是八竿子打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