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徐妃听到这里,同样想起一些关于萧砚的传言,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双目都是血丝,神色癫狂乃至到穷兵黩武的形象来,一时间也觉得萧砚有点可怕。
正殿中,响起王建的声音,他并没有说要不要上城头以壮士气民心,而是问道:“城头上指挥的人是谁?是屯卫将军赵雄武?唉,赵大饼平时豪奢,朕当他只会造大饼呢,不想关键时候居也能忠心报国……既如此,朕便也去城头……”
“什么?赵大饼面门中箭,死了?还是萧砚这厮亲自张弓射的?那么,他麾下的屯营兵呢?还在城头抵抗?速去传令,让他们坚持一下,朕立刻调动禁军威信都的兵马……什么?威信都在外城就被全歼了?那貔虎都呢?……貔虎都的人只恐抵敌不过,已自散跑了是吗?”
一连串的噩耗几乎是接踵而至,莫说是踌躇着要不要去城头为将士壮胆的王建了,连周庠与庾传素等还在坚持抵抗的朝臣都愕然下去。
王建一时气笑,貔虎都和威信都皆属于他的亲军,虽多年拱卫皇宫未曾上阵,但真没想过会有一部触敌便败,一部干脆不战而逃的局面出现。
如此一来,内城还他娘的有几个人可守?
“皇上。”庾传素这个时候毅然决然的拱手道:“臣请命,带行宫宿卫去城头抵御一二,局势虽已危如累卵,然并非真的毫无办法,皇上乃真命天子,必能化险为夷。臣还是那个意思,不论南北,皆有我大蜀数十万大军,皇上若趁萧贼不备,尚还可突围而去!”
说着,他也不待王建有所表示,就已是决然转身离去,一些忠志的大臣被他所鼓舞,亦是对着王建拱手然后紧跟而去,自始至终,倒再没看张格、唐文扆等党人。
正殿中几乎一静,没有人再说话,周庠看着庾传素决然而去的背影,心下只是叹气。
珠帘后的大徐妃,这个时候心已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眨也不眨的隔着珠帘看向王建,等待着这位给她无数优容权贵的官家拿主意。
是战?是降?还是,突围逃跑?
关键是,跑得掉吗?
大徐妃还未想明白,便听王建用异样的声音道:“待朕深思熟虑,容后再议。”
群臣亦是沉默,今日齐聚议事,本只是想讨论朝廷是不是要继续留守南郑的问题,可没想到突然梁军就入城了,这个时候也没心思去打听城北城墙到底是如何塌陷的,可能皇帝这会也是想只单独与一些大臣会面谈谈。
有些话,确实不太适合当众言谈。
诸如一国之君要不要投降的事……
几乎所有能抵抗的力量都已上了城头,群臣也没什么办法,都纷纷揖拜告退,而后有的并不远去,仍等在殿外,有的则立即回到自家府邸,召来此次带来汉中的自家子侄等议事。
还是那句话,这个时候,能有什么锤子容后再议的?
无非是主动投降与被动投降两条选择而已,前者可能有些不堪,但好歹有极大可能保得身家性命无忧,后者可就不一样了,若等萧砚破城进来后再投降,说不得还要死好多人。
折损面子或是受辱这种事,是皇帝需要考虑的,朝廷突然到了这一地步,大部分群臣自然不可能再陪着朝廷一条路走到黑,有时候,比起君主来,臣子是能得到更多的宽容的。
大徐妃看着王建匆匆带着周庠、张格和几个心腹大臣离去,这个时候也没人顾得上她,她便带着小郑王与小徐妃亦也离开正殿,不过她们这时候才发现,居然只有回后苑一条路可选。
比起前朝的混乱无序来,后苑还算安稳,但要不了多久,事情便会在后苑这些宫人中传开,到时候后苑的景象估计会更乱。
且形势变化,比蜀国君臣想象中的还要危急!
刚刚过去半个时辰,便听说外城城墙已破,左仆射庾传素已领着守军退守宫城。也就是说,城外的梁军,距离这后苑,可能也就几百步的距离而已。
梁军入城,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南郑四面城门都被他们掌控,现在攻破内城,粮仓亦被占据,据说庾传素败退前还想让人去焚毁粮仓,但派去的兵马还未赶到粮仓,内城便被攻破,粮仓守军遂立即向梁军投降。
再有急报从外面传进来,洋州防御使张虔裕两日前沿着汉水西进,聚集了城固的守军,领三千兵马来援南郑。不料几个刻钟前,全军在下船后还未来得及稳固阵型,就被梁军大将李思安领骑兵堵截,两军遂在南郑北面十里的西汉水岸发生大战,结果张虔裕大败,洋州、城固等将领拼死作战,与张虔裕一并战死在阵中。
消息被宫人紧急带着回到后苑后,才赶来要向大徐妃议事的内宦唐文扆与左右宫人全都愣在原地,不知是恐惧内城被破,还是震惊于三千蜀军竟然眨眼就被梁人打烂,连地位在蜀国并不算低的张虔裕都战死。
大徐妃脸色纸白,死死抓着儿子小郑王的手,问唐文扆道:“官家如何说?”
唐文扆同样有些恐惧,这个时候更甚,他只是个太监,不管如何,这辈子都只能依靠王建来维持荣辱,但即将城破国灭,他却跑来寻大小徐妃,倒让人奇怪。
唐文扆声音有些变样,道:“官家只怕是要降……适才,中书周庠已经去宫城上求见那萧砚……”
大徐妃抖着肩膀,颤声道:“大蜀不是还有几十万大军吗?”
“到了现在,纵有百万大军,于官家又有何用?”唐文扆小声道:“那梁朝萧砚权倾朝野,正需一场大功稳固才能更进一步,如果官家能让他如愿获得整个蜀国,皇室可能并不会受到什么羞辱,官家虽会被去掉帝位,但很大可能会保留一个王爵,只是皇室所有人应当都会被迁往汴梁……”
一旁,小徐妃插话道:“官家会这么做么?”
唐文扆挤出一个笑脸,低声道:“这一点,奴婢不知道官家怎么想的。”
但他思忖了下,又马上道:“那萧砚志不在小!此人声名鹊起,几年之间就爬到了当下这个地位,所历大战,却未闻败绩,正是依靠武力威名才获得大权。据说那位梁朝太尉杨师厚,手中亦有数万精锐大军,结果在萧砚面前一天都没顶住。奴婢敢断定,官家就算不这么做,这萧砚也有实力打下整个蜀国……”
大徐妃听到这里,松开手中的小儿子,将其交给小徐妃,进而冷着声音问唐文扆:“你是什么意思?”
唐文扆没敢去看大徐妃,低着头,声音还是小:“史书上记载,魏太祖武皇帝平灭吕布后,纳吕布下属秦宜禄的妻子杜夫人为妾,杜夫人还给魏太祖武皇帝养育了二子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