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一看,是千穗,怀里抱着一台拆解了一半的老式答录机。
“修好了。”她说,语气平淡得像在报告天气,“花了两天,换了三个继电器,清理了磁头氧化层。它现在能正常播放了。”
他接过机器,看到背面贴着一张泛黄标签:**PropertyofY。Lin?DoNotErase**。
林晚的名字。
他的手猛地一抖。
“在哪找到的?”他几乎是挤出这几个字。
“冲绳那场悼文录制结束后,有个工作人员说后台遗留了一件设备。一直没人认领,我以为是垃圾,准备扔掉。但昨晚整理仓库时,发现它内部有自动循环供电系统,说明主人设定了长期运行模式。”
她顿了顿,“而且……里面有一段未导出的录音。时间戳显示,最后一次录入是在三年前,也就是她‘离开’那天。”
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缓缓将答录机接上电源,插入耳机,按下播放键。
起初只有电流杂音,接着,是一个熟悉到几乎令人心碎的声音:
“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我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线了。但我留下了这条声音隧道,通向你。”
是林晚。
她的声音比记忆中更疲惫,却更坚定。
“我知道你会继续做回声馆的事,所以我不劝你停下。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每一次你为他人按下录音键,其实都是在修复我自己留在这个世界上的裂痕**。”
“你还记得神域关闭前,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吗?不是‘再见’,而是‘请替我多看几次sunrise’。因为我相信,只要你还在记录,我就没有真正消失。”
“现在我要去另一个维度了。那里也有无数即将湮灭的声音,等着被听见。我在那边建了个回声馆,客人都是些‘本该相遇却错过’的灵魂??战乱中失散的兄妹、平行时空里互不知存在的双胞胎、因误会终生未曾和解的挚友……他们都在等一个人愿意倾听。”
“所以我拜托你,别只守着这一扇门。当你觉得累了,就对着麦克风说一句话,任何一句都行。我会听见,然后,我也回应你。”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他摘下耳机,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窗外,阳光正一点一点爬上墙面,映出他颤抖的身影。
许久,他重新戴上耳机,靠近麦克风,声音沙哑却清晰:
“林晚,今天早上,有个五岁的小女孩问我,太阳睡觉的时候会不会寂寞。我说不会,因为有人会跟它说晚安。她很高兴,趴在地上录了一段话送给太阳。”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积蓄力量。
“我现在也要录一段话送给你。内容很简单:我见过太多人用声音告别,却很少有人用声音重逢。但我想试试。”
“你好啊,林晚。
我知道你在很远的地方,我也在这边忙得不可开交。
但这三年,我没有一天停止过记录。
每一卷磁带,每一段音频,每一个编号档案……都是写给你的信。”
“刚才有个母亲的呼吸化作了潮汐,有个死刑犯的忏悔让仇恨终结,有个聋哑孩子的手势唤醒了整片大陆的寂静。
这些事发生时,我都想着??要是你在,一定会笑吧?”
“所以,我决定接受你的邀请。
从今天起,我不再只是接收声音的人。
我也要做传递者。
我要把这边的故事,录下来,传给你那边的客人听。”
“让他们知道,在某个世界里,曾有一个女孩扫了一辈子街,临终前说‘今天真干净啊’;
有一个痴呆老人忘了自己名字,却记得锅盖要盖好;
有一个高中生把自己的哭泣存成U盘,只为证明她真的难过过。”
“我要让他们听见,这个世界虽累,但从不曾放弃温柔。”
“这就是我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