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凛不敢大声说话,他怕声音大一些,眼前的人影就会像泡沫一样碎掉。
蔺遇白显然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看到裴知凛沾雪的大衣和受伤的手,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疼。
他刚想说什么,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瞬间笼罩住他,紧接着,他身上一沉。
裴知凛阔步走上前,又快又急地抱住了他。
蔺遇白被裴知凛搂得庶几是喘不过气来。其力道之大,勒得蔺遇白骨骼有些发疼,仿佛要将他彻底揉碎,融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能分离。
甚至,他听到了他微微啜泣的声音。
……裴知凛居然哭了?
还真是不可思议。
蔺遇白一阵失笑,小幅度地拍了拍裴知凛的背脊:“裴知凛,是我,我没事,我好好的。”
少年两侧的肩膊一直在隐隐地颤抖,这是绷紧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放松后,无法抑制住的生理反应。
“你吓死我了……”裴知凛将脸深深埋进蔺遇白的颈窝里,脸上的濡湿温灼着蔺遇白的肌肤。
裴知凛将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
蔺遇白心脏涌入一阵暖流,道:“我没事,真的没事。我们小组昨天因为天气预警提前下了山,避开了主雪崩区,只是被困在了一个临时营地,通讯也中断了。今天早上通路才被抢通,我们是跟着救援队一起回来帮忙的。”
说着,蔺遇白稍作停顿,拍了拍裴知凛的背,继续道:“我没想到你会来,更没想到你会——”
他会这样不顾一切地找来,徒手挖雪。
在他的印象当中,裴知凛从来都是清冷矜贵的贵公子范儿。
蔺遇白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模样。
周遭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坤叔抬起袖子默默擦了擦眼角。约翰和警员们也理解了情况,退开了一些距离,给予这对劫后重逢的恋人一点空间。
裴知凛抱着蔺遇白,一直抱了许久。
他不敢松手,仿佛一松手,怀里的人儿就会消失的。
蔺遇白轻轻动了动,低声说道:“你先松开一点,你的手有伤,需要马上处理。”
讵料,裴知凛却抱得更紧,闷在他的颈间,执拗得像是一个小孩子:“别动,再让我抱一会儿。”
他需要这真实的存在感,来驱散那盘踞在心头的阴霾。
蔺遇白心中一动,不再挣扎,只是更紧地回抱住他,轻声道:“好,我不动,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接下来,在坤叔和约翰的襄助之下,他们离开了搜救现场,来到救援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帐篷内生着炉子,比外面暖和了许多。
坤叔找来了急救箱,蔺遇白接了过来,对裴知凛道:“你先松开一下手,我先帮你处理伤口,好不好?”
裴知凛本来不想松开,只想这么一直抱着蔺遇白的,毕竟这一点小伤对他来说不足挂齿,但看着蔺遇白一脸坚定的样子,裴知凛又不打算悖逆了,他稍微松开了一些力道。
蔺遇白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打开药箱,拿出生理盐水、棉签和消毒药水。
他先小心翼翼地捧起裴知凛的右手。
当真正在明亮的灯光下看清这双手时,蔺遇白吐息又是一窒。
原本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指,此刻布满了一道道被冰碴和硬雪划开的口子,皮肉外翻,有些伤口深可见红肉,混合着泥土和凝固的血污,一片狼藉。
手指因为长时间的冰冻和用力,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肿胀得有些厉害。
目睹此状,蔺遇白的眼圈一霎地就红了,鼻尖上涌入一股强烈的酸涩。
“可能有点疼,忍一忍。”蔺遇白轻声说道。
他用镊子夹起饱蘸生理盐水的棉球,一点一点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污渍和血痂。
冰冽的触感和细微的刺痛,教裴知凛的手指条件反射地蜷缩了一下。
蔺遇白停住动作:“很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