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范玉融至今都很好奇,那日她小妹究竟对祖母说了什么。
顾缜用指节在桌案上扣了扣,抬首问道:“二姐可曾想过,为何玉盈那么恨已过世的祖母?”
范玉融道:“想是因祖母打小偏心,后来又将她送去庄上那么多年,吃不好睡不好的,人都瘦弱了许多,以至于回来后性情也跟着大变。”
“真的这般简单吗?”顾缜问道。
他别有深意的这句话另范玉融皱起了眉头,她正欲再问,却听砰地一声,门扇被猛地推开,一老妇人被推了进来。
“世子爷,寻到了。”
来人是李寅,他让那老妇跪在地上,厉声道:“快说!”
“老奴说,老奴说,老奴都招。”老妇吓得瑟瑟发抖。
范玉融打量了此人片刻,只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又说不上来,直至那人开口道:“当年,三姑娘被送入庄子后,是老奴照顾左右……”
她才赫然想起,她家小妹当年在庄子上时,就是此人在身边照顾,后来范玉盈回了京,祖母见她瘦弱成那般,还在她和大姐姐跟前发了一通火,说全怪这老嬷嬷没照顾妥当,当即命人拖下去,交给牙子发卖了。
“那时,老夫人派了宋嬷嬷来,给了奴婢一包东西,让……让奴婢每日添一点点在三姑娘的饮食中……”
范玉融惊得骤然站起,险些掀翻桌案上的茶盏。
“你,你这话是何意?”
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她那祖母竟命人给自己的亲孙女下毒!
第65章大白
她激动地上前,一把攥住那老妇的衣领,质问道:“枚枚之所以身子越来越弱,便是你害的!”
怪不得,她分明记得,当年她和大姐姐被送去老家时,她家妹妹虽也常染风寒,比旁的孩子瘦小些,但不至于体弱至此,她们本以为是因在庄子上吃不好导致的,可不想自庄上回来,不管如何调养,枚枚的身子不仅没有好转,还一日日差下去。
“二姑娘,二姑娘饶命,老奴也是听命行事,且那毒老奴也只时不时下了小半年,并非日日放在三姑娘的饮食里,老奴也怕啊。”
“半年?”范玉融问道,“那后来,为何不下了?是祖母不让你下了吗?”
“不是。”老妇摇头,“不知怎的,有一日,三姑娘突然开始闹起了脾气,每日嚷嚷着要回京去,不肯吃东西,每日老奴送去的饭食,都被三姑娘打翻在地,老奴没法,去寻宋嬷嬷,宋嬷嬷让我不必再继续下药,她当时说,说……”
“说什么!”范玉融厉声道。
那老妇颤巍巍,声若蚊呐道:“说服了这药,早晚得死,老夫人心善,且让她再多活几年……”
此言一出,顾缜攥着杯盏的手骤然缩紧,手背上青筋迸起。
迟毅亦眉头紧蹙,却是看向范玉融,便见她面色苍白,已然摇摇欲坠。
在她跌坐下来的一刻,他不动声色地在她背后轻托了一把。
恍惚间,范玉融听见顾缜道:“此事,是否要告诉太子妃,就请二姐自己定夺,我还需继续调查,便先行告辞了。”
范玉融没有应声,任由顾缜利落地带着那老妇离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蓦然开口,像失了魂一般,“我一直以为,枚枚她,是为了报复祖母将她扔在庄上四年,才变得那般敏感易怒,稍一不顺心,便责罚院里的奴婢,动不动要将她们赶出府去,而今想来,她不是娇纵任性,从头到尾,她都不过是在提防祖母。”
她掩唇,双肩微颤,拼命抑制住哭声。
“那孩子,不是突然开始闹脾气,必然是知晓了祖母给她下毒之事。在庄子上的那些年,她定每日都战战兢兢,不知那嬷嬷会在哪里给她下毒,她不敢随意吃喝,故意用发疯反抗的方式来保护自己,那时候她还那么小,我们都不在她身边,无依无靠,该有多害怕……”
想到那些年范玉盈独自一人遭的罪,范玉融便心如刀绞。
也终于明白,在去年祖母祭日时,她为何会表现得那么厌恶。
因对她而言那不是祖母,而是曾欲杀害她的恶鬼。
在祖母死后的三年里,她还曾埋怨过她的孤僻,她的蛮横,她的牙尖嘴利。
却不知道她的性情大变之下是无法述诸于口的苦痛。
范玉融很清楚,为何她家小妹会死死守着这个秘密不透露一个字。
她是为了大姐姐,也是为了范家,祖母毒杀亲孙女,虽不致死,但范家的名声却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想必祖母离世的那一日,她当是在与祖母对峙,道出这些年对她的怨恨。
范玉融隐隐有种预感,也许她小妹心底隐藏的秘密,并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