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法子,根本不是保护。
顾缜面色沉肃,“先是四皇子,后是六皇子,在我们看来或是为了自保,可陛下很难不怀疑,这是太子为铲除政敌,稳固自己的储君之位而接连出手,而今朝中没有能掣肘太子之人,陛下为了确保太子不叛乱,自然会趁机拿捏太子的软肋。”
范玉盈像是想起什么,激动地拉着顾缜道:“那玥儿呢?玥儿在哪儿?”
说到太子的软肋,不就是她大姐姐和孩子们吗?
“你放心。”顾缜握住她的手,“太子殿下或也有所预料,已提前将郡主送到了长公主处。”
范玉盈脑中乱得厉害,理了许久,忽而在心下自嘲一笑。
她还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她本以为重生后一一扭转那些令景贞帝对太子日渐失望,疑心四起之事,再破解巫蛊之祸,这一世,太子定能安然无恙。
可没想到症结在于,无论有没有那些事的发生,景贞帝也始终对太子心存忌惮,鹤唳风声,当未来某一日他的疑心和防备积累到极限时,太子依然会大祸临头,她大姐姐和孩子们也会跟着遭殃。
她重生后做的那一切,竟都只是徒劳而已吗。
见她神色黯淡地坐在那儿,顾缜亦蹙紧了眉头,他告诉她这些,不是为了让她忧虑,而是想告诉她,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他都会处理好一切。
然他还未开口,就连范玉盈悠悠抬首看来,眸色坚定道:“世子爷,我想见见太子殿下。”
顾缜看着她的神色,隐约意识到她的想法,“你见他,又能做什么?且好生养病吧。”
他伸手,试图让她躺下休息,却被范玉盈止了动作,她笑起来,可眼眸里,却满是悲伤。
“顾缜,我快死了。”
顾缜眸光震了震,可面上仍是风轻云淡,“莫要胡言乱语。”
见他说话时都不敢看自己的眼睛,范玉盈便知他也不过是在强撑。
“你明明知道,又何必骗自己呢。你知道我的心愿是什么,既如此,而今我也只能孤注一掷。”她昂着脑袋,神色真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谢谢你顾缜,一直在帮我,这最后的努力,就由我自己来做吧。”
顾缜抬首凝视着她的杏眸,半敞的窗扇外,鸟语花香,春和景明,许久,他却似是无力般在一片阴影中缓缓放落了双手。
次日,在先前的茶楼,范玉盈如愿见到了太子,顾缜从屋内退出去,阖上房门的一瞬,听见她的嗓音从里头传出来。
“殿下或许会觉得臣妇接下来的话像是无言乱语,但臣妇一个将死之人,没必要撒谎……”
一炷香后,门被推开,太子离开时神色极为凝重,顾缜将范玉盈自里头抱出来时,问她:“你对太子说了什么?”
范玉盈不答,只笑了笑道:“你不是总能猜到吗?我在你面前,怎也撒不了谎。”
顾缜也笑,“你不也有骗过我的时候。譬如你先前说……你对我用情至深。”
不过是一年多前的事,但范玉盈而今想起,总觉得过了很久很久,那些与顾缜在梦中周旋的日子倒也变得有趣起来,“你怎就信了呢,分明我演得那么拙劣。”
“都是演的吗?”顾缜看着她的眼睛。
范玉盈顿了顿,挑眉,“不然呢。”
顾缜沉默许久,忽而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苦笑道:“枚枚,你演得的确很拙劣。”
两日后,景贞帝寝宫。
杨濂随康公公入内后,恭敬施礼,“父皇,您身子如何了?”
景贞帝冷哼一声,“还能如何,没一个让朕省心的。”
言罢,剧烈咳嗽起来。
康公公忙上前,替景贞帝抚着后背,又对外嚷道:“磨磨蹭蹭的,药好了没有,快送进来。”
一内侍闻言,疾步端着试好的药入内,恭恭敬敬奉上。
“陛下,药来了。”
康公公正要去接,却被太子抢先一步,递到了景贞帝跟前。
景贞帝不显地一蹙眉,然接过药碗的一瞬,却是手腕轻翻,紧接着,药碗应声坠地,四分五裂。
见此一幕,杨濂慌道:“父皇恕罪。”
“罢了,是朕没有拿稳。”景贞帝瞥向康公公,“再端一碗来。”
康公公会意颔首,一边命内侍收拾碎瓷,一边亲自下去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