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也有人愿意听我说话,真好。”妲丽雅的声音细若游丝,她的脸色迅速变得青紫,却并不显得狰狞,也许是因为她平和的神色,“往后的史书上会怎么写呢,啊,一个愚蠢的女人追随着未能成王的君主殉情?香艳又悲情,所有人都喜欢……”
妲丽雅看向海德,盈盈的光芒在眼中荡开,仿佛泪水一触即落:“可是我并不是为了那愚蠢的爱情去死的,当年偌大的芙洛拉城人来人往,没有人愿意倾听我的话,只有他看到了我的野心。”
妲丽雅看向海德,她的目光已经迷离,但是却焕发着前所未有的光彩。
看着她此时的姿态就能想象,当年这位美丽的女士是如何自如地游走在各色官僚贵族之间,靠着自身的魅力诱惑了无数人前赴后继,而潜藏在她令人印象深刻外表下的,是不被任何人注意的智慧和决断。
妲丽雅盯着海德,一句一顿说道:“海德阁下,士为知己者死。”
海德沉默片刻,轻声安抚道:“我明白了。祝愿您在那条河中享有深沉安稳的睡眠。”
妲丽雅闭上了眼,就像沉睡一般,海德将她的遗体停放在原地。
沃尔夫询问道:“不用好好将她安葬吗?”
海德将妲丽雅给他的解药一饮而尽,疑惑地看向沃尔夫:“我们非亲非故的,做这种逾矩的事?”
沃尔夫闭嘴,海德倒是跟着解释了一句:“人已经死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让她像个战士一样倒在战场上吧。”
“解药怎么样?”
海德活动了一下手腕,又转动了一下脖子,沃尔夫眼巴巴地看着他舒展完全身,然后他噗地笑出声来:“原本的毒药又没有什么副作用,现在能看出来个啥。”
“……你又耍我?”
海德顺手撸了一把那头红毛,朝着外面走去:“没事的,解药一定是真的。”
沃尔夫抓着头发,跟在后面絮絮叨叨:“不管怎么说,回去还是找医生检查,身体不是小事……”
“知道了,最近看你都有点母性光环了。”
海德不耐烦地单手捂着耳朵,在沃尔夫不满的嚷嚷声中走到了宫殿高处。
城内胜者的旌旗飘扬,败军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伊夫的部队势如破竹地进入城中,盔甲上还沾染着血迹的部将们簇拥着年少的王者,他的金发在日光勾勒下透出朦胧的轮廓。
真是一个简陋又粗鄙的欢迎仪式。
但也是一切尘埃落定的宣告。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夹杂在风里,模糊不清。
远处的大海泛着白花,碧波粼粼,旭日为云层镶嵌了一轮灿烂的金边,风里是盛夏的灼热和繁花的香味,鸟鸣欢愉、人声喧闹,那些断壁残垣中也能生长出生命力旺盛的野草。
“终于结束了。”
沃尔夫站在海德身边,他也看到了伊夫的队列。
“曲终落幕,真的是一出漫长的戏。”海德轻轻感慨道。
他突然面朝无尽的大海,弯腰深深鞠躬,行了一个浮夸的谢幕礼。
待海德起身,沃尔夫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嘴上抱怨道:“别总是把人生当成戏剧,你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
海德笑出声来,揪住了沃尔夫的衣领,堵住了那张还在喋喋不休的嘴。
是的,后人们传唱着那些酣畅淋漓、荡气回肠的片段,但人生并非剧场,即使帷幕落下,剧中人的故事也将延续,归于平淡。
所有的世事变迁也只不过是孕育在时间的胚胎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