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芙小姐。」吉米见米芙脸色发白,小声提议,「要不……找我娘帮帮忙?她认识下东区不少妇人。」
米芙从沉思中抬起头。「你母亲?」
「她给好几户人家浆洗衣物,大家都认得她。」吉米挺起胸脯,「要是她陪着敲门,至少能让您把话说完。不过……」他挠了挠耳朵,「她认识的多半是是从乡下刚进城的,或者爱尔兰来的,不像犹太区的女人们那样精通针线。」
米芙沉默了片刻。自从认领下招募女工的活儿,她满心只想着寻找手艺娴熟的犹太妇女,盼着能一举成功。吉米的话点醒了她。若通过他母亲的关系去寻人,这些妇人或许手艺生疏些,可正因如此,她们反倒更可能愿意尝试新的机会。眼下没有别的路可走,任何一个希望都不该轻易放过。
「我们现在就去?」
吉米用力点头,「跟我来!我娘这个时候该收工了。」
他迈着大步带头走在前面,米芙紧跟在后。
米芙跟着吉米穿过积雪的巷子,来到他和母亲居住的廉价公寓。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就看到吉米的母亲,正就着窗户透进的最后一点天光,在逼仄的房间里用力搓洗衣物。
「娘,看我带谁来了!」吉米声音响亮。
大安妮看见吉米带了一个黑人女孩进门,眼里满是疑惑。
「这位是米芙小姐,从布鲁克公馆来的。」吉米小声介绍。
安妮用围裙擦了擦红肿的手。她听儿子提过这位小姐,此刻见到真人,才想起儿子确实说过——对方是黑人。
她不知道该不该行礼,最后笨拙地说了句,「日安。」
米芙并未在意细节。简要说明来意后,这位勤劳的洗衣妇没有犹豫,立刻解下围裙。「我确实认识一些呆在家里没活儿干的女人,我带你去问问。」
他们先去了爱尔兰移民聚居的区域。
这里的景象比吉米家更为凄惨。唐娜一家六口挤在一间地下室里。吉米母亲敲开门时,一股混杂着尿臊、霉味和煮卷心菜的气味汹涌而出。
「安妮?」开门的红发妇人脸色苍白,怀里抱着哭闹的婴儿,「是你啊。这鬼天气,快进屋。」
房间没有窗户,只在靠近门的墙上挖了个通风口。潮湿的墙壁上结着白霜,地上铺着发霉的草垫。两个稍大的孩子蜷缩在角落,身上盖着破麻袋取暖。屋角放着一个夜壶,满得快要溢出来。
米芙几乎没地方站立,强忍着不适说明来意。唐娜灰蓝色的眼睛在听到「羊毛围巾」时亮了一下,但很快黯淡。「学缝纫?我们连针都买不起。」她苦笑,「男人们在码头干完活,回来前我还得给他们张罗吃的,哪有工夫学这些……」
不过,在另一户人家,情况稍有转机。
凯莉,一个带着三个女儿的爱尔兰妇人,在听完米芙的话后,犹豫了很久。
「我们身上这些补丁擦补丁的衣服,都是我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她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如果真能周结工钱……我可以去听听。能带我几个女儿一起去吗?」
米芙望向屋里那几个瘦小的女孩。最大的一个就比她矮半个头,身上的裙子是用不同花色的碎布拼凑而成的。她点了点头。
他们又走访了附近几户人家,情况大同小异。在爱尔兰移民聚集的街区收获寥寥后,他们转往吉米家所在的区域。这里的居民大多是从美国乡下来纽约谋生的工人家庭。
此时的美国,正经历着有史以来最快速的工业化和城市化。中西部农场因为经济危机纷纷破产,失去生计的农村家庭被迫向东迁移,涌入纽约等工业城市,在工厂、铁路和建筑工地寻找生计。他们的境遇虽比初来乍到的移民稍好些,但依然生活在贫困边缘。
吉米母亲带着米芙敲响了赫梅尔家的门。
「安妮!」开门的年轻妇人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问问,附近还有没有需要洗衣的人家?天气太冷,我接的活少了很多。」
「这位是米芙小姐,从第五大道来的。」吉米母亲介绍道,「有更好的活儿介绍给你,你看看想不想做。」
「请进。」安娜连忙将人请入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