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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刃薄轻,思绪闷沉。
帝舜摩挲着手里这柄原本要杀伤了自己的凶器,恍惚之际出神。
是被群臣连声呼唤后,他才收束回游离的思绪,重新聚焦议政事务。
群臣们在就日前忽袭的水患作陈词,七嘴八舌地,把真实遇到的难题呈报给帝舜。
于是乎议政厅里乱糟糟的,绕梁响起无休止的聒噪。
他们的意见各个不同,但目的大抵是一样的:
“帝君,罪臣鲧死了,可水患仍在。”
“帝君,氏族需要有德贤才干的人顶替鲧的位置去治水。”
“帝君……”
“帝君……”
政务的紧迫性,帝舜深深地知道。
可兀自惆怅着,不知道该授命何人才能够担起这件劳苦重任。
一直不表态,群臣们就吵嚷得愈加激烈。
真教他头疼。
“帝君,微臣有一最合适人选举荐。”后稷始终没卷进群臣的争执中,他袖手旁听着争论、又留心帝舜犹豫的面色。最后跳脱出来,尝试解众人烦忧。
后稷是德高望重的臣官,建言一出口,果不其然,议政厅里的聒噪静止了稍许。大家伙都等着他的卓见。
帝舜也随即眸光闪亮:“稷卿请讲。”
后稷缓缓陈辞:“微臣认为,治水要务由鲧的亲子——禹,来承接为宜。”
一言激起千层浪!
“这怎么可以?鲧被行刑处死,他的亲生儿子怎么可能真心治水?”
“禹此前未有过政务经验,上来即刻将治水政务交予他,万一所托非人可又怎么办?”
“帝君三思,不可意气决断啊!”
此起彼伏的争执,演化成了对禹的齐声批判。
帝舜却觉得后稷的举荐,是个很好的提议。
后稷敏锐觉察了帝君心思,料到和帝舜猜想的方向一致,于是甘做喉舌、力排众议:“诸位同袍,先且将禹的身份撇至一边。我之所以举荐他,有必然的、最优的解释。”
反对的声音中,属皋陶驳斥得最为激烈:“怎么能不顾及罪臣之子的身份?他心有悖逆之意,不会心甘作下臣!”
后稷不急不躁,扳着手指细数禹的优点:“他的确是罪臣的亲子,但也正是这层关系,受鲧耳濡目染的训教最多、习得的治水经验也最多,比我们其间任何人都胜任水务。”
只一层说法,堵回了群臣整片不赞同的反对。
后稷却还有深一层的考量:“再者,前日水患忽袭,还是禹反应得最快,帮衬着群臣赈灾。那份勇毅、那份利落,后稷自叹不可企及。”
皋陶嘟囔着不服:“分明只是抢了官粮发给百姓,怎么夸得那么好听?”
不服声熹微,皋陶的内心深处不自觉地开始认同。
派遣禹去治水,好处已而罗列。
群臣的意见开始重新倒向,他们越是想、越是肯定,越是发觉禹身上的优点竟那么多。
只是,禹会愿意去治水吗?
为了万里江山、为了华夏社稷……
禹可会愿意暂时搁浅血仇,替帝舜司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