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得知屋内有人的时候,聂宇就已经做好孟京阳在家的心理准备了。因为除了他之外,没人能在这个点儿给小朋友们打开门。她进屋后低头换鞋,就听孟京阳接话道:“到了就开始上课吧,你回到自己位置上,乖乖听讲。”
这话是对孟天放说的,但指向的人里似乎也包括她。聂宇走进屋内看他一眼,见他手里拿着一沓纸,低着头一副在忙工作的样子,迟疑了几秒,没有同他打招呼。她放下手中的东西,深吸一口气,向自己的学生们拍了拍手,示意开始上课。
课倒是比想象中进行得顺利,聂宇掐着时间上完第一节英语课,就让他们拿出各自的作业开始写。而她则坐在一旁看书,一边时刻准备着给学生解惑答疑。房间里就此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然而聂宇的注意力却总是集中不起来,每看几行,思绪就忍不住往沙发那边跑。
从开始讲课到现在,孟京阳就坐在那里没挪过窝。就在聂宇以为他会在那边待到天荒地老的时候,孟京阳忽然有了动作:他将手中的报告随手放到一旁,似是打算起身。
聂宇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余光却仍在时刻留意着他:孟京阳果然起身了,向着桌子这边走来,然后在距离两步之遥的地方拐了弯,向着厨房去了。
聂宇暗自屏着呼吸,在意识到他的目标不是她之后,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有些失落。她想,他就不能大人不记小人过,给自己递出一个台阶吗?只要一个,她只要一个,剩下的隔阂她就是跳也会跳过去。
“聂老师,小叔去给我们煮梨水啦。”
孟天放忽然小声对她说,聂宇听后,眼睛微亮,随后起身去了厨房。
果不其然,孟京阳正在那里煮梨水,旁边的托盘上一次排开几个碗,都是给孩子们准备的。说起来,这个托盘还是她买回来的,他倒是很清楚是用来干嘛的。
聂宇走神了一秒,然后对着孟京阳的背影,清了两下嗓子,企图引起他的注意。
“什么事?”孟京阳没回头,声音平静地从前面传来。
聂宇没有计较他的态度,又轻咳了一声,她说:“小孟叔叔,那天的事,对不起。”
无论如何,她要给他道个歉。虽然,她仍是有些在意他的只字不提。
孟京阳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但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免了。”他说,“聂老师的歉意,我担不起。”
“……”确定要这样尖刻吗?还是他已经彻底看透了她,以后都不打算把她这个人放在眼里了?可若是如此,那天又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在她姥爷面前告她一状,这不是更痛快?
聂宇有些困惑了,而那边见她没再出声,不由在心中暗叹口气。当然,面上还是依旧装作毫不动容的。
“别傻站着了,先把这些给孩子们端过去吧。”
他这是在支使她?聂宇反应了下,发现事情没有自己想的糟糕。轻一抿唇,她将梨水端出去分给了孩子们,分完之后略作纠结又回了厨房,发现孟京阳又在给孩子们准备水果。
意识到他的真实所想不像表达出来的那样坚不可摧,聂宇在原地站定,重新措辞,语气比方才更为郑重地开口:“小孟叔叔,我知道自己那天做的有些过分了。就像你说的,无论如何,那不是我可以肆意攻击你的理由。我不知道你现在如何想我,但不管怎样,我自己该说的该做的……还是要完成。”
说到最后,聂宇的声音低了下去。此刻的她忽生出一种伤感,仿佛一只咬伤别人自己也被刺得鲜血淋漓的小动物,忽然感知到了一丝疼痛那样。在这件事里,根本没有赢家。
孟京阳当然听出了她话中的异样,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注视着聂宇,发现她此刻的眸中满是迷惘,还有一丝难过。在心底又深叹一口气,他开口道:“我还能如何想你?从头至尾,我从没想过站在你的对立面。”
这句话,也算是解答了聂宇的困惑,那就是孟京阳为什么不打算告诉她相亲的事却还是要去试探她。
聂宇听完之后心里仍是难受。鼻尖泛酸,她有些想落泪,略仰了仰头,忍住了。
孟京阳适时地回过头,继续切着水果,又问她道:“你姥爷那边怎么说?”
他毫不怀疑,那晚在他走后,这对祖孙绝对干架了。
“他还能说什么。”聂宇低声道,“反正他总能找到理由,我不答应不妥协就是了。”
“所以你的战术是打算硬刚?”
孟京阳反问道,聂宇有些茫然地眨眨眼,似乎是在说不这样还能如何。
孟京阳不由失笑。之前在照山的时候还能想出那样的馊主意,现在反倒一点儿手段也没有了?
说起照山,孟京阳想起自己还有个疑惑,尚未得到解答。
“聂宇,有个问题我还没问过你。”他将水果刀放到操作台上,侧首审视着聂宇说道,“如果在照山那一晚我答应帮你,你会怎么‘利用’我?”
彼时他以为聂宇给他下套,是想让他帮她回到燕城。后来待他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才知道她是想借他躲避相亲,这才是她真正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