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高声应了一声,缩着脖子蹭到书房左边靠墙书格前,仔细回忆之前伺候香主画画后器物归处。
然后,她抖着手拉开了最外层抽屉,手腕上的银铃随着发出一阵细碎而急促的声响,似是欣喜,又似带着惧意。
待她搜集完所有的绘画用具颜料,用一个红木托盘端到画案前时,杨小姐已悬腕提笔,就用桌上原有的红木杆黑鬃笔,在一张写废半截的宣纸空白处画起来。
她把红木托盘无声放在案上,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屏气看向那宣纸。
瞧那笔尖抖得跟真蝴蝶扑棱翅膀一样,愣是没敢出声。
她生怕惊扰了画中那振翅欲飞的精灵。
杨洁专心致志运笔,自然无暇注意其他。
她先用“原主”擅长的工笔技法,在纸上一笔一画慢慢勾勒出一只简单的粉蝶轮廓。
几笔过后,她便熟稔起来。
她书法功底比“原主”更深厚,再加上更敏锐的视觉观察力与指尖触觉灵敏度,因而她对笔触力道的掌控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画起蝶来真是得心应手。
一气呵成勾画出这只传神的粉蝶,她脑中忽闻年轻男子儒雅之声:“诗逸,画蝶总要一双才好。”
手中毛笔仿佛有自我意识般纵情挥洒,笔锋与宣纸摩擦发出沙沙声响。
待她回过神来,纸上已多出一只大写意手法的粉蝶。
浓墨破锋处如剑出鞘,淡墨渲染处似烟云缭绕,翅尖的飞白笔触带着说不出的凌厉。
这绝非她惯常笔法,反倒似男子所画!
下方粉蝶仰首振翅,上方粉蝶俯冲相迎,似正在追逐嬉戏,构图和谐一体。
双蝶追逐的图景仿佛早已烙进骨髓,此刻不过借她手腕重现人间。
她眼角不由轻微抽动了一下。
“哇,这两只蝴蝶是一对吗?画得太好了!”
她抬眸,见阿狸大眼中映着蝶影满是惊叹,随口道:“这是用两种画技展现同一只蝴蝶。”
“……啊?”阿狸歪头盯着画纸,“可它们明明在追着玩呀……”
“……”
杨洁喉间哂笑蓦地滞住——俯冲与仰首的蝶,连孩童都看得出是双蝶戏春。
她郑重放下笔来。这都是“原主”的记忆情感在作祟。
但她不是“杨诗逸”,先前的人和事与她何干?
她摇了一下头,甩开些许困扰,认真翻检起阿狸找出的画具颜料。
阿狸口中仍啧啧赞叹,她便抽出画纸,随手递给小孩:“喜欢,便拿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