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太太起早吃了朝食,料理了家里的琐事,才坐下歇口气,听到来人就说:“让他进来回话。”
小厮不能进内室,但王义是乔太太的陪房,年纪又小,他头上三个哥哥负责打理乔太太的陪嫁,就留了他在家里伺候,因而乔太太很信任他,惯常让他到正屋回话。
乳母才胡嬷嬷端上一碗蜜枣水到乔太太手边,王义就进来,给乔太太磕了个头,站起身,一副恭敬的模样。
屋里屋外都没旁人的,一概是她的陪嫁。
乔太太歪着身子懒洋洋的,就问他:“我让你去账房拿二百两给朱娘子,怎么都四五日不见你来回话?难道朱娘子反悔了?”
丈夫不把这事当正事办,她心里知道,既然他不做,那她来做就是,用她自己的私房,不动用账面上的。
于是吩咐王义去办这件事,将契书立好,再将乔家的商引给她一份。
谁知王义磕磕巴巴地:“……我去了,朱娘子已经走了,昨日我再去的时候,她那住处的邻居说她回了邝州,家当都拉走了。”
乔太太直起身来,“怎么回事?不是早前就叫你去了?人怎么走了?”
胡嬷嬷和王家很熟稔,帮着说话:“或许朱娘子家里有事也说不好,兄弟多,公婆就事多,也属常见。”
乔太太很可惜,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家里出了三千两的陪嫁,这些年来她公私分明,将嫁妆里的田产铺面都交给王家兄弟打理,也算是有些进项,不过要想再生别的钱却很局限。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合适的,却因这样的小问题给耽搁了。
算了,就当没这个机缘吧。
乔太太也没为难他,“翠儿,把那二百两收回匣子里去。你出去吧,不叫你别来,免得被人瞧见。”最后一句是对王义说的。
这事她谁也没说,现在还没开始就黄了,她更不想叫人晓得。
谁知王义害怕地跪了下来:“太太,钱,钱没了,叫我拿去赌了……”
乔太太愕然,随后怒道:“好啊你,你是不是根本没去找朱娘子?在这诓骗我呢?”
“我没骗太太,我的确是去了的!”
乔太太一拍桌子,装蜜枣水的盏跳了跳,胡嬷嬷赶紧劝她别动大怒,小心孩子。
乔太太忍着气,却觉得不对劲,问他:“你最好老老实实交待,要是不然,我就让你大哥把你领去田里挖地!一辈子也别想出来。”
王义好日子过惯了,哪里还肯回去,顿时吓地颤了颤,一五一十都说了。
不说还算小怒,这一交待乔太太顿时勃然变色。
原来当时王义的确是领了银子,只是在去的路上被人拉走去了赌坊,一时迷了心窍,全栽在了里头。正急时,给胥哥儿置办衣裳正巧路过赌坊的林三婶给他雪中送炭,说只要他不去找朱娘子,她就将这二百两的窟窿给他填补上。
然而林三婶估算错了一个赌徒的心态,拿到银票的王义还没揣热乎,又跑去赌坊企图将之前的都赢回来,只要赢回够了他就走,这样一来既能去找朱娘子签契书,又能白得二百两,两头都好。
然而想象很美好,他又输了个底掉。
在外头躲了好几日,乔太太总算记起这件事,还是喊了他来,躲不过去了,王义只好老实交待。
“好啊好啊,您听!”乔太太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直冲胡嬷嬷道,“她手伸得这样长,连我的私事她都要管了,这还有没有理了!我要让她滚!滚回邝州去!”
胡嬷嬷也觉得这姑奶奶做的事也太上不得台面了,却怕乔太太气坏了,当下就出主意:“别气别气,咱们让王义赶紧去一趟邝州,那朱娘子手头紧,开铺子要本钱,只怕也没什么富余,咱们这会去反倒显得及时。好饭不怕晚嘛,只要是咱的机缘就跑不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乔太太一向信任乳母,虽然怒意依然未消,却被她一说也就点点头赞同了。
最后冷着脸:“即便你是我的陪房,可这二百两不是小数目,账要还,事照办,你去找你大哥一趟,叫他将银子补齐了,再用铺子上的马车去一趟邝州,若是再犯……不用我多说了吧?”
胡嬷嬷也跟着说:“王义,太太心慈,你可不能再胡来了,老老实实去邝州办事,要是再办砸了,只能让你大哥把你领回去种地,一辈子吃那糠米去!”
王义哪有不依,赶紧冲胡嬷嬷道谢,又向乔太太磕头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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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梢坊里,刚吃过午食的时辰,店里还没上客,钟娘子忙着擦桌烧水,就喊了写大字的儿子:“狗娃,你抓一把窝丝糖去找隔壁牛小子,让他帮着你把咱家那个栀子灯送去颜画灯坊。”
栀子灯本身大,即便那日都烧地只剩底座了也要个大人才抱得起来,齐映听到后立刻丢了笔,咚咚咚跑下来问。
“娘,你怎么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