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歌通常是四句一个循环,每句旋律不一样。唱到第二个循环的时候,沈十安等人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与此同时,另一道缓慢滞涩、既陌生又有些怪异的机械音却越来越响,突围而出:
“祝你……生日……快乐……”
声音是从厨房门口传来的,陈南好奇地笑着转头去看,然后猛地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差点被带倒,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摩擦声,手边的一杯凤梨汁也被打翻,淅淅沥沥淌得满桌都是。
但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陈南死死盯着那道从厨房暖黄灯光中走出来的身影,神魂俱颤,难以置信,震惊之下几乎失去语言能力:
“……嘉木?”
那道身影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穿着牛仔裤和高领长袖T恤,戴着手套,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捧着一个小一点的蛋糕,以奇特且怪异的机械式嗓音继续笨拙地唱着生日歌,慢慢朝陈南走了过来。烛火照耀下的脸庞,分明和嘉木一模一样。
陈南觉得自己要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不然他怎么会看见嘉木?看上去活生生的嘉木?
怎么会?怎么可能?他在做梦吗?
无数疑问在他脑子里咆哮,无数情绪在他胸腔中嘶吼。他眼睁睁看着少年走过来把蛋糕举到他面前,身体突然一晃,距离最近的林阮赶紧扶住他:“别激动,你先缓一缓别着急,这真的是嘉木。”
陈南嘴唇蠕动,他不敢相信,隔着模糊的视线转过身去找沈十安,沈十安朝他点点头:“是嘉木。”
是嘉木。是嘉木。这三个字如同一个能让情绪安全溃提的决口。
陈南先是笑,一边笑一边流泪,然后扑过去将少年一把抱住,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涕泪横流嚎啕大哭。
千钧一发之际从嘉木手中将蛋糕抢救下来的熊满山心有余悸:我滴乖乖。他就说这玩意惊喜整太大,搞不好就变成惊吓了吧。
等到陈南情绪缓和能正常说话,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众人从餐厅转移到客厅。
陈南坐在沙发上,嘉木坐在对面。陈南仔细地摸他的脸,又去摸他的肩膀和手臂,发现掌心下的肢体冰冷僵硬,全都是由魔鬼藤编织而成。两根藤蔓分支刺破T恤从嘉木胁下长了出来,沿着陈南的腰绕了两圈将他和自己亲昵地绑在一起——就像当初还只是颗脑袋时做的那样。
陈南摸了摸藤蔓上嫩绿的叶片,又抱住依偎过来的嘉木,感觉心脏擂鼓一样轰鸣,喉头又干又涩,整个脑子都是嗡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声音沙哑,转过头去问其他人。
其他人也都坐了下来。
沈十安:“你还记得我们出发去旅游那天,正好遇到柳树精的残骸被转移吗?”
陈南点点头。
“那天下午我就接到了长晟打来的电话。他说柳树精的残骸被搬走之后,施工队在原本残骸所在位置的地面上发现了一个洞,不大,但是非常深,足足有两百多米。土系异能者进行挖掘后,从洞底挖出来一个被层层包裹、早已干枯的藤球。里面是一颗晶核以及嘉木的头颅。”
陈南震惊:“……嘉木的头?那晶核又是?”
话音刚落,感觉头发被人揪了一把,一扭头就看到许歌怀里抱着一只花盆,花盆里一棵又矮又粗的小柳树正冲他手舞足蹈,见他看过来,还用嫩生生的柳条和叶子比划出两个大大的“Hi”。
沈十安笑了笑:“晶核是柳树精的。柳树精的残骸根部不是有个缺口么,之前我们都以为那个缺口是四级丧尸掏走晶核后留下的,现在看来,很可能是它自己或者是嘉木掏的。它和嘉木合作,借着柳树巨大残骸的遮挡在地底挖出一个深洞,在决战的最后关头来了一招金蝉脱壳,将嘉木的头连同它自己的晶核一起藏了进去。”
“那个洞实在太深了,而且他们俩的能量全都耗得精光,一丁点都不剩,所以我跟寻哥才一直没有发现。”刘方舟插话道。
于是一头一核在地底沉睡了二十年,直到残骸被挪开,洞口被发现,才又重见天日。
“旅游的第一天,房车在绝对死亡区——银星特区逗留的那天晚上,我跟寻寻就回了一趟京城,从长晟手里拿到了头和晶核。但不确定该怎么处理。”
正常情况下,异能者的异能耗光之后,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恢复,或者通过吸收晶核加速恢复。
但嘉木和柳树精一个是丧尸,一个是至今不确定到底什么生成原理的“树妖”,异能者恢复方法的参考性并不高。而且他们的能量损耗得太厉害了,一丝一毫都不剩,完全失去意识,就像是彻底没电后整整死机了二十年的电子产品,既不知道该怎么让他们重启,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重启。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不敢立刻把这件事告诉陈南。虚妄的希望一旦破灭远比绝望破坏力更强。
“其中柳树精的情况相对简单一点,”沈十安道:“我们知道它的晶核能量和本体大小是息息相关的——可以通过晶核释放能量让柳树变大,也可以通过晶核回收能量将柳树缩小。”
那么理论上,只要想办法给它找到一棵合适的“身体”,让“身体”吸收能量好好长大,就能将能量反哺给晶核。而正好,当初第一次遇到柳树精时从它身上砍下来的数百根枝丫空间里还剩很多。
沈十安从中挑选了一根最粗壮的种进花盆,每天浇灵泉水,等长出根了就把晶核埋进去,就这样连续浇了半个多月,还真把柳树精给种回来了。种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比划着想喝更多水水,不愧是它。
嘉木的情况则要复杂得多。
丧尸是通过尸群间的信息交换来完成能量积累并进化,可现如今全球的丧尸早就被清理干净了,想靠这个方法重启嘉木肯定不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