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阮阮这一觉,睡得是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她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最深的海底,又像是飘在了最轻的云絮里。
元婴在她沉睡中自主地呼吸吐纳,寂灭星核散发着温润的光,一丝丝滋养着过度消耗的心神。
足足睡了三天三夜。
当她醒来看到亮着的夜灯时,有那么一瞬间,她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今夕是何年。
身下是柔软的床铺,鼻尖萦绕着洁净空气的味道,耳边没有炮火,没有警报,没有键盘敲击声,没有激烈的学术争论。
只有一片……让人心慌的宁静。
她眨了眨眼,视线聚焦在天花板上简约的吸音板纹路,记忆如同退潮后又重新涌上的海水,缓缓回流。
哦,回家了,蓝星,摇篮基地,完成了知识翻译……睡了一大觉。
她试着动了一下手指,身体有些久睡的僵硬,但灵力充盈,精神饱满,之前那种神识透支的胀痛感已经完全消失了。
甚至,因为这次高强度的知识搬运和与顶尖学者们的思维碰撞,她对自身力量的理解,尤其是寂灭星核中蕴含的秩序与解析特性,似乎又精深了一点点。
这感觉还不错。
就在她准备起身,好好洗漱一下,去食堂找点热乎东西吃的时候——
识海深处,那个一起被屏蔽器牢牢压制的暗红邪神印记,突然……动了!
就像一条被冻僵的毒蛇,在温暖的阳光下缓缓苏醒,吐出了冰冷的信子。
紧接着,一股熟悉的,阴冷滑腻,充满嘲弄意味的意念,如同毒液般直接渗透进她刚刚放松的心神之中。
“嘎嘎嘎嘎……”
一阵刺耳难听,仿佛铁片摩擦般的“笑声”在她识海里响起,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癫狂,“小子!感觉到了吗?你的道!出问题啦!嘎嘎嘎!”
江阮阮眉头都没皱一下,心神沉静,冷眼看着那团躁动的暗红。
那印记见她不答话,也不惊慌,笑声更加得意,还带着点贱兮兮的试探:“怎么?不信?还是吓傻了?你身上那股子新鲜热乎的人气儿和地气儿,跟你识海里那颗冷冰冰硬邦邦的星星核儿,还有你神魂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规则线头,打架呢!嘎嘎!你自己没觉着别扭?没觉着运转灵力的时候,像穿着不合脚的鞋跑步?”
它顿了顿,似乎想观察江阮阮的反应,发现她还是没动静,便自顾自地继续自言自语,语气充满了诱惑。
“唉,可怜呐,好不容易从那些铁疙瘩满天飞的地方跑回来,以为到家了就万事大吉?错啦!你这身本事,是在别处练的,跟这方水土……它不服啊!强行待着只会越练越别扭,越练越错,最后……砰!走火入魔,道基崩碎!嘎嘎嘎!到时候,你这身修为,你这具上好的道体,可就都便宜……”
它故意拖长了调子,等着江阮阮恐惧,或者至少是急切地询问。
江阮阮终于听完了它的聒噪,识海里连一丝涟漪都没起,她甚至有点想笑。
这邪神印记,怕不是被关太久,关出毛病来了?
还是说,它真以为自己是那些道心不坚,听到点恐吓就方寸大乱的普通修士?
她慢悠悠地,用神识“回”了它一句,语气平静得就像在谈论天气。
“哦?论修仙,我们华国才是祖宗,水土不服?走火入魔?那是你们外来的野路子才会担心的事。”
暗红印记的“笑声”和喋喋不休,戛然而止。
它似乎被这句过于淡定,甚至带着点居高临下鄙视的话给噎住了。
过了好几秒,那股阴冷意念才重新凝聚,带着点恼羞成怒和难以置信:“你……你说什么?小子,你别不知好歹!本尊……”
“本尊什么本尊,”江阮阮懒得再跟它废话,心神微动,配合系统屏蔽器的力量,一股更强大的秩序镇压之力涌上,将那又开始蠢蠢欲动的印记重新按得死死的,“一个苟延残喘的神识印记,也配称尊?老实待着,等我腾出手来,再好好招待你。”
印记被压得吱嘎作响,发出无声的愤怒尖啸,但反抗的力量在如今的江阮阮面前,确实显得有些无力。
它最终只能沉寂下去,但那怨毒和不甘的情绪,如同跗骨之蛆萦绕不散。
江阮阮撇撇嘴,彻底不再理会。
这印记说的水土不服,她其实并非毫无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