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能安慰自己,反正我就这样了。”
经辉的话令林景川有些心酸,他也曾无助地面对至亲之人的质问与苛责。经辉一边正遭受着这些,另一边又要面对他这段时间的故作冷漠。他明明已经成长了,却仍让爱人独自面对甚至还在捅刀,心下如同针扎一般,他不禁叹了口气。
林景川有些惆怅。刚才穿过吸烟区时,虽屏着呼吸但眼睛被熏得有些不适,他猛地眨眼,突然又很想抽一只烟。下意识摸进口袋,见他动静,经辉先伸手进他口袋拿出烟盒,说,“别抽了。”
林景川侧过头看经辉,他应该是很久没有剪头发,刘海已经很长了随意搭在额头上,一瞬间他想起十几岁时曾经心动过的那个人,又生出些勇气。深吸一口气心想,再怎么样也不会比那时候更艰难,“什么时候?
“今晚。”他的回答很干脆,似乎等着他问他就答。他隐隐觉得不对劲,是不是又中了这人的计。
“…我要是没答应怎么办?你就不能提前一点说吗?”又看到他拿着的烟盒,暗想还好没有抽。
“我哪敢,等你想我想到忍不住来找我才敢说。”
“我哪有…”
经辉看着他笑不说话,黑眼珠亮晶晶的满是笑意。林景川这才确定他又被他逼得心软不得不直面一切。转念又想,这一关经辉迟早也是要过的,还好这次他不是一个人,他们也不再是18岁的无助少年。
经辉花了很长时间才想通林景川为什么要躲避。一边心疼一边狠下心逼他。这人长年过着不考虑未来的生活,甚至将其视作舒适区,他缩在其中,拒绝任何人的进入。要想好多办法,才能让他走出来。逼他,他会很痛苦,不逼他,将来只要两人一有不合他会毫不犹豫将你抛开,根本不想着要解决问题,也没想过建立长期稳定的关系,惯性选择继续漂泊。
经辉和父母的关系一直很淡。在他很小的时候,因为工作原因父母就需要全国到处跑,所以一直将他放在爷爷奶奶那里,念到初中的时候一家人安定下来,他才被接回父母身边。团聚后两口子工作依然忙,没有时间管他。他从小被逼得很独立,生活上,学习上从没有让人操心过,所有大事都是自己做决定。
当经辉跟他们说自己喜欢男人的时候,两口子一下就愣了,可也没办法像其他家庭的父母一样当着孩子的面,发泄、吵闹、撒泼,儿子从不对他们展现喜怒哀乐,他们也实在是不习惯在儿子面前情感外露。
经辉的公寓是公司给安排暂住的两室,两夫妻破天荒来看他,就住在这里。住了两天忍不住旁敲侧击,问他为什么还不结婚,他们想给他介绍对象,他直接摊牌说喜欢男人。
父母听完一味沉默,低头坐在桌前一言不发,经辉坐在他们对面双手抱胸,平视前方目光放空,也不看他们。
许久三人默默对峙着,他有些不耐烦,“小时候你们不就发现了吗?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没必要这样。”
父母这才抬头,满脸惊诧,他接着冷冷道,“那时候偷看我日记又跑去找老师说,现在没人帮你们了。”
“小时候你不懂事,这么多年你交的都是女朋友,我们以为你早就改好了,你为什么又这样?”经辉的妈妈这才哭出来,经辉的爸爸添油加醋,“你怎么能这么想爸爸妈妈?”
“实话告诉你们,我喜欢的还是小时候喜欢的人,这么多年我都没能忘了他,现在我更是已经认定他了,你们不要想着管我。”
“你又遇到了那个人才这样的?”他们下意识认为都是别人的错,他们的儿子是不会有错的。
“够了,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这辈子没喜欢过什么,唯一喜欢的人就是他了。我不可能辜负他,你们想让你们儿子过得舒心一点,就什么都不要说。如果你们想不通,以后就不要再来了,钱我会每个月按时打给你们。”
“你怎么能这么对爸妈,爸妈要的难道是你的钱?”
听到他冷淡的声音,毫无顾忌地说出那些残忍的话,经辉的父母终于没忍住哭了。
“从小到大,我没有跟你们要过什么,也没有让你们为难过,你们也不要在这个时候为难我。”经辉见他们哭出声,语气软了下来,意思却还是很明确。
“儿子,你是不是心理出问题了?”
经辉的妈妈小心翼翼地问他,双眼含泪试探着。经辉自念博士后,就再也没谈过恋爱,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很着急。又听人家说很多人博士念着念着就出心理问题,怀疑经辉也有什么问题,不仅是不谈恋爱。
别人家的儿子与父母总能有些话说,特殊年代长在老人身边的孩子很多,没有谁像他这样的,除了些节日往来,跟他们一贯没任何多余的话,比隔壁邻居还不亲。
更可怕的是,经辉的爷爷奶奶去世后,他与家里再没有亲近过,喜怒哀乐全都不在家人前展示。有时候他们就在想,儿子是不是憋坏了。但他和别人来往又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性格冷静理智一点,唯独和家里不亲。他们一直以为也许只是亲缘薄,现在却觉得儿子是真出问题了。
经辉一瞬明白他们的意思,有些生气,“我只是喜欢男的而已,有那么难接受吗?我从小被你们丢在爷爷奶奶那里,长这么大没发生什么意外,也没被人拐走,没变坏,你们还不知足吗?”
父母被一顿质问,才相信经辉是认真的,又见他语气生硬,反而不敢再哭出声,很久经辉的妈妈才说,“那你总要让我们见见他,我们才放心。”
经辉直接说,“你们要是想着劝他离开我,那就省省别起这个心思。这些都改变不了我,只会让我恨你们。”
经辉的父母这才想起林景川早就和家里决裂,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家过,他们立刻明白经辉说的是真的,如果他们接受不了,他也会和林景川一样,选择再也不回去。一时之间满心绝望,眼泪又奔流而出,又怕经辉生气不敢哭出声来,夫妻两四目相对眼泪汪汪,只一味叹气。
经辉心里也乱乱的,忍不住抱怨,“明明是喜事,你们非要弄得好像天怒人怨一样。”
两人这才止住眼泪,又想到儿子一人住两室,房子里根本没有两人的痕迹,心里又燃起些希望,夫妻两眼神相交,想到了一块儿。
“你们没住一起?”
“人家房子比这大多了,平时都是我去他那里。”经辉懂他们突然疑问的出发点,赶紧打消他们的念头,“林景川现在比你们儿子有钱,你们以为人家就看得上我了?”
两人又无法冷静下来,经辉从小就是他们的骄傲,样样都是第一,怎么能容许他比别人差?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们未来的儿媳妇,“我们有钱,我们给你买房吧,怎么能住别人那里。”
经辉被气笑了,又看得出两人已经迅速接受现实为他规划未来,这才放松下来又有些不忍,“你们辛苦一辈子赚的钱还是留着养老吧,你们儿子靠的是人格魅力,用钱砸多俗气。”
在夫妻俩看来,经辉这种人,在感情里能有多少魅力?既不会嘴甜哄人,又不会死缠烂打,性格又冷,想来想去应该是只能靠脸了。经辉妈妈仔细打量经辉这张英俊的脸,这才满意暗暗点头庆幸还好儿子长得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