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招虽损,效果奇绝。没人在意他们究竟去哪。两人并未去仆从准备好的厢房,而是停在后院一处墙角后面,不远处,穿着艳丽襦裙的狗姑蹲在水池边看鱼。池里的鱼儿是家中未出事之前,爹爹从别处花大价钱买回来的稀罕物。县内仅谢府有这样模样奇特、美丽的鱼。姑娘看得出神,眼底满是惊奇,丝毫没察觉到有人在暗中观察打量她。卫澍道,“陈家来势不善,带这小丫头定大有用处。”不用他分析,谢微宁也知道狗姑身份不简单,但现在陈家的人盯狗姑盯得紧,不会轻易放人,没有十足缘由,府衙没法开口要过来审讯。卫澍又道,“你们在集市上打过交道,算熟识,过去同她说话,在谢家地盘上,陈家不会轻举妄动。”谢微宁目光落至假山水池后的屋子,与此处不足百米便是祖父住的厢房。五年未见,今儿又是祖父生辰。无论如何,她都要去见一见祖父,不能告知他老人家自己还活着,见一面也好。见祖父之前,得先知道陈家带狗姑来赴宴意欲何为,查出今日陈家兴师动众全员来谢府有什么阴谋把戏!陈家众人都是老狐狸,不好套话,虞家一路讨好陈家,即便知晓也不会说,狗姑确实是他们当中最容易套话的那一个。“我过去,你注意跟着拳儿的人。”谢微宁敛神迈出脚步,卫澍配合精妙,在躲在暗处的人发现谢微宁之前打了个响指,用术法迷了那人的眼。眼前,狗姑仍一个人在水池边赏鱼,视线里并未出现谢微宁的身影。实则,她已然走到狗姑身旁。“狗姑,还记得我吗?”谢微宁在狗姑身后蹲下,张开紧握的手,手心放有好几颗糖果,方才路过亭子随手抓了几颗。本想留着自己吃,回味家的味道,现在,舍不得糖果套不住狼。狗姑显然没料到谢微宁会突然出现,双眸闪烁惊慌,欲想起身逃走,谢微宁蹲下的位置恰好挡住她退路,走不开,躲不掉。“记得,你……你是陆姑娘。”狗姑咽了下口水,蹲立不安,目光不断在谢微宁和跟踪她的神秘人之间来回流转。“这个糖很好吃,你尝尝。”谢微宁拉开狗姑的手,将糖果全部放到她手上,离得近,狗姑手上残留的老茧更明显,茧和茧之间的缝隙有深深的疤痕,想来是冬日做活冻伤留下。十二三岁的年纪,五六十岁的手。人还长得面黄肌瘦,实在与她身上穿着的这身昂贵苏绣月华襦裙不相配。“多谢陆姑娘。”狗姑知道谢微宁对她起疑,不敢多说话,低着头,静静看着手里的糖果。水面波澜起伏,隐约倒映着一道身影,徐徐朝她们走来。狗姑猛然起身,大声朝那道身影喊,“虞夫人。”喊的刹那间,推开谢微宁,快步跑向虞言,惊魂未定地躲在虞言身后,直勾勾盯着树下、水池边的谢微宁。虞言不明所以,抱着怀中熟睡的孩子,弯腰关切询问,“怎么了,狗姑?”狗姑还未来得及吭声,藏在暗处的神秘人闻此动静,一跃飞至两人面前,一同而来的还是不知哪窜出来的陈贶。三人朝着狗姑所看方向凝神观之,树下空空,什么也没有。黑衣人皱着眉,怒斥,“看到什么了,说话,当什么哑巴?”“没看到什么,有虫子。”狗姑吓得眼泪哗哗,说话磕绊,紧攥手中的糖果。“大惊小怪,再乱喊,老子弄死你。”黑衣人恶狠狠警告狗姑,转头抱拳,恭敬道,“少爷放心,今日有我在,谁都别想靠近这死丫头半步。”“没那么简单。”陈贶目光一暗,手一甩,妖术凭空而现,幻化成无数道光点,围拢树下池边,所到之处被妖术生生击出道道焦黑的深坑,浓浓黑气从坑内飘出。坑点密布,集中的只有土地、花坛,没有人、或是妖的气息。如此才放下疑心,扭头冷漠问道,“查到陆婉跟张峥在哪个厢房歇息了?”虞言从树下收回目光,摇头,“没有,只知是在这边厢房。”“废物,连这么一点事都做不好。”陈贶没再给虞言留一个眼神,大步流星往远处厢房,他也曾是谢府的常客,对府上布局了如指掌。知道在那边厢房,稍加使用妖术探查,就能把人找出来。爹今日来谢府,铁了心要杀谢家人和张峥,他管不着,也不想管,他只想知道陆婉到底是不是阿宁。要她是,他会求爹留她一命,八抬大轿娶她,让她当他陈贶唯一的妻子。若不是,这么像阿宁的人,找个院子囚着,痛快玩几日也不错。日后,整个天下都是他的,玩几个女人算什么!陈贶走远,黑衣人瞪了眼狗姑,一跃飞回原先藏身的地方。虞言望着陈贶远去的身影,看周围熟悉的建筑布局,低声道,“狗姑,方才你身旁是不是有人。”狗姑不敢再看池边,怕又引黑衣人注意,小声“嗯”了声。虞言声音轻颤,“是谁?狗姑回答,“陆姑娘。”得到答案,虞言险些站不稳身子,侧目往池边,那里空空荡荡,只留有一地被妖术焚烧的土坑。明明没人,她却感觉有一双眼睛看着她。她出神盯着,有人,真的有人在看她,不是阿宁,是……树下,缓缓显现出一道身影,女子肆声大笑,明媚张扬,是她曾经的自己。那个嫉恶如仇,宁死不屈的自己……“虞夫人,陆姑娘已经不在那里了。”狗姑扶住虞言摇摇欲坠的身子,撒了谎,谢微宁仍站在树下,默然看着虞言。妖术击中她的手臂,鲜血流淌滴落地下,显露出的妖气被赶过来的卫澍,凭空布下的结界压住。“狗姑,外头不安全,你随我来。”虞言稳住身子,咽下快要溢出的泪水,领狗姑离开。树下,卫澍小心掀开谢微宁身上沾血的衣袖,替她疗伤,手臂上的伤口能治愈,心底的伤永远一地潮湿,鲜血淋漓。:()长灯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