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在水面上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至少在乔念看来是这样。
母亲慢慢松懈下肢体,不再紧绷着防备。
“慢慢躺下来,我扶着你,妈。”
“我有时候觉得漂在水面上的感觉真好啊,蓝色的,一望无际的。”
“和天空好像。”
顾知微没换泳衣,被小的一通闹,也不是傻子,看得出来背后有些不为人知的情绪。
“新学校过的还适应吗?”她们手牵着,顾知微沉不下去是倚靠乔念的浮力。
这种感觉很新奇,小时候她托举着她,长大后她完成力的反哺和供给。
乔念的肢体相当放松,顾知微想到家乡唯一一座很小的公园,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唯一的趣味是在公园里用几毛几分钱的饲料钓小金鱼。
那些金色的鲤鱼个个都是鱼精,也不知道是老板培育的好还是本身就在无数次和孩童的博弈中练习的游刃有余,总是在你认为要轻易捕获的时候,一个优雅的转身,和水波纹一起,离兜网远去。
运动员的腰腹相当紧致,在水面上漾起波纹时,那些蓝色的水就成了游鱼的陪衬。
“挺好的呀,同学友善,大家都想的很简单,欲。望也很直接,都是为了赢。”
“比二中强,我们去收拾东西那天,还有同学问我是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呢。”
“那个人考倒数第二,我考倒数第一。我想她大概很希望我不要走,能很快就回去。毕竟我走了,她就是万年倒一了。”
“这也不能怪你,前段时间比赛安排的太密集,成绩有所下滑是正常的。新学校里面你排名不就不错吗?练好英语,练好口语。有这些对你的职业生涯都有好处。其她学科见仁见智,我对你们一向没有什么硬性指标。”
两个人不咸不淡地说着话。
顾知微似乎渐渐也能体会到水流簇拥的快乐,那种感受很像是被温柔地拥抱着。
水的确是充满着母性和温柔的,大概因为是生命的源点,才会每每让顾知微说话时,想起自己的母亲,又或许是乔晚舟。
乔晚舟走的那年,杨泗港桥底是一大片荒芜的沙滩,浅色的银滩上什么都有,冲上岸的黑色塑料袋,绿色的雷碧包装袋,那是种很廉价的、用色素染的碎碎冰,一毛钱一袋。
如今环保整改,杨泗港桥底修建成一片新兴生态公园,焕然一新,伴茂盛的常青树。
时常有人在暴雨如注时去大桥下演奏钢琴。
顾知微至今还记得初遇乔晚舟的第一个礼拜,乔晚舟刻意地出现在她生命里,得体扮演她音乐老师的时候,也展露过对音乐的喜爱。
乔晚舟最后的遗言是——撒在长江边。
当时觉得不能理解,或许是因为东亚人对落叶归根有某种特殊的情结,又或者是因为自己的双亲也沉尸长江尸骨难寻,顾知微甚至阴暗地揣测过这是乔晚舟对她的报复。
如今银滩上的伴生树已比孩子们要高上许多了,那些幼稚的念头也在渐渐释然。
快十年了啊,连小树也即将完成第一个生长周期。
水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母亲的心缓慢静下来,乔念把她攥的很紧,体温连着静脉流窜到心口,引发的悸动,会让顾知微恍惚以为自己是在这样的流水中孕育了一个完美的生命。
她摸摸乔念被泳帽圈住的脑袋,又顺着描摹小的细长的眉眼。
漂亮的让人想落泪的孩子。
乔念耐不住痒,在顾知微轻描淡写的抚摸中软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