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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雪（第2页）

小孩将手在自己衣服上胡乱蹭几下，伸手去抓雾也。

这样一对比，穿着布丁衣服，周身却整洁的雾也显得干净利落。

雾也用力扯过衣摆，似是不想同这人有所瓜葛，刺啦一声，衣服在两人拉扯中撕裂。

“起开！”雾也皱着眉，本就不多的耐心告罄，伸脚就要去踹，修长的腿抬到一半，又被他压着戾气放下，出手将人推开：“我怎么不饿？”

那小孩本就没剩多少力气，被他这么用力一推身体后仰，一头栽倒在地。

死了。

雾也垂眸看着身子仰躺，双脚向后折叠双目瞪圆的尸体，眼神不明。

巷子里的风突然停了。

一缕鬼魅黑影自墙角蔓延向下，像滩在地上黏稠的墨，顺着地缝爬到尸体下方。

“原来你喜欢花啊。”

那声音嘶哑像是锈刀刮骨，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呼吸间隙弥漫出呛鼻的血气，令人恶寒又发怵。

打小见过太多死人，哪怕下一刻这东西要雾也的命，他也不会有过多情绪。

尸体的手指突然抽动，指甲剐蹭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剐蹭声一声接着一声，震颤着鼓膜。

在这刺耳声中，那小孩以膝盖为轴心，关节反折着撑起身体，眼白翻转，嘴角一直撕到耳根，在雾也身前站定，笑道：“这种东西脆弱不堪。”

“我不喜欢，”雾也当即反驳。

一股恼火霎时充斥满脑，雾也的脸色阴鸷，若非他一直站在那没动，任谁也看不出刚才笑靥如花的少年同他是一个人。

雾也站在墙角隐没的阴影中，苍白无色的面庞如暗夜厉鬼。

空气冷凝，连阳光都显得冷怖起来。

那小孩却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咯咯咯笑个不停，嘴角咧开，露出血红色的舌头朝他吞吐，“不喜欢啊？那你怎么反应这么大，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左右，真是废物哈哈——”

笑声沿着街边嘶鸣又刺耳，小孩不再看他，周身骨骼发出咔嚓声响，像一个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僵硬的转过身。

下一刻，一只手伸出暗影覆在他头顶，五指收拢，苍白手下的头颅发出骨裂声响，那小孩额角冒出血流，顺着额头眼角一路淌下，霎时包绕整张脸。

小孩似乎没预料到雾也会突然发难，排山倒海的重力压在头顶令他无法扭头，满眼竟是错愕。

瞪大的眼睛如突兀在平整血浆中的瘤子，被用力朝外挤压，不待他开口，身后人先哼笑道：“那你被废物杀死作何感想啊？”

雾也手指勒紧，青筋在他手臂上隐隐浮现，苍白的五指深陷脑浆，搅动的水流自掌心流过，他随意瞥了眼，嫌弃地甩甩手，跨过不成人样的尸身走出巷道。

不远处的六月雪大片大片的盛开，带来浅淡的清香，雾也望着那簇花，怔愣良久。的确脆弱，他根本不用出手，哪怕只是一阵微弱的风便可将花枝打颤，白花坠地碾落成尘。

——送给你。

——谢谢。

他胡乱掐来的不算心意的玩笑，却可以换来一句感谢，雾也心中一团乱麻，所有的郁闷汇聚在胸口，压得他喘不开气。

这是一种什么感受，他说不清也捉摸不透，却如迷雾般藏匿在骨血中无处驱赶，似要将他分崩瓦解。

雾也盯着那抹白，极致的纯白要将他的恶劣灼烧，撕裂他伪装的笑靥。

他一步步走近，抬起手。

指尖尚沾着血污。

只要毁了它……就不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了。

可手悬在半空，终究没有落下。

他第一次，对某样东西下不去手。

喜欢吗？

不。

只是那句“谢谢”，让他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