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辉父亲见状,身子也渐渐软了下来,像是被人抽去力气,仰天哀嚎了一声无力地向下倒去。
原本拦着他的人自发地撤去,没了依托的他也像他老婆一样瘫坐在地,低头掩面,肩膀一耸一耸的。
“滴滴滴!”
警车伴着一辆汽车从远方缓缓驶来,停在了人群外。从车上下来几个衣冠革履的人,直奔这对夫妻而来。
“我是淮丰镇书记,孩子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书记俯身蹲在罗辉父亲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面色沉重:“我代表镇里对你说声抱歉,这是我们的工作疏忽。”
“我不在乎你们工作疏不疏忽,我只要我的孩子!”罗辉父亲哭丧着抬起头,鼻涕眼泪布满了下半张脸。
“人死不能复生。”书记只能低头重复着这句,“您家里的情况,镇上一定会特别照顾的。孩子是为了救人而死,我们要为他开个表彰大会,号召所有人向罗辉小同志学习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这种…”
“不了。”罗辉母亲在一旁忽然打断,木讷的神情和沙哑的声音让她像路边那棵早已枯萎的老树一样沧桑,“这种痛苦,我们一家承受还不够吗?”
书记一怔,复又低着头喃喃道:“好…好…”
罗辉父亲忽然起身跪在地上拉住书记的手,激动地恳求他:“小辉救下的那人在哪里?他为什么不过来?”
“这…”书记吞吞吐吐,“你有什么困难,组织上会为你解决的。”
“我哪有什么困难?”罗辉父亲失了神痴痴地说着,“我们夫妻俩这辈子就为了这个孩子,没了他…我们哪还有什么困难…”
“我只问他。”他又重复着:“我儿用这条命换来的人,他为什么不来看看?难道他没有什么话要和我们夫妻俩说,要和孩子说说吗?”
“这…”书记仍是那副难为情的样子。
围观人群看不下去了,公然地对他们指指点点:“白眼狼啊!人家救了他一命,都不敢露面。”
“真是白救了!可怜孩子还这么小。”
“你知道什么呀?听说是考察团的人,是大官呢!咱小老百姓的命算什么。”
“就是啊,咱们的命哪有人家的命金贵啊,就是可怜罗家要绝后喽。”
罗辉父亲听了这话眼睛一瞪,抓住书记的手更紧了些,咬牙问他:“书记!这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书记顾左右而言他,试着将他扶起:“你先起来说话,有什么问题我们私下谈,孩子也不能这样一直在外面。”
“我儿不能这样白白死了!”罗辉父亲忽然站得笔直,一字一句犹如刀劈斧砍般坚决而又有力度。
“我不要什么赔偿,我儿用命换来的钱我也花不起,可我儿到底救了什么人?难道他连声谢谢都不配得到吗?难道我们作为家长,连个交代都得不到吗?”
“交代?”书记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迅速扭身看向身后,挺着胸膛趾高气昂,仿佛指点江山一样举着手指头在几人间点了一下,“谁是这个小学的校长?”
丁校长主动站了出来,不卑不亢道:“是我。”
书记眼睛一眯,如同丢垃圾一样随意说着:“学校的教育工作是怎么做的?怎么可以让孩子假期跑到河边玩水呢!你们学校要负很大责任!”
丁校长自然觉得冤枉,那平日笑呵呵的一张脸如今像是便秘一般难看。他的双手疯狂做着手势为自己辩解:“书记,假期并不在学校的管辖范围内,孩子们都在家,监护人是他们的父母…”
“态度不端正!”书记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做法:“从今天开始,你在家休息吧,下一步对你怎么处理,要看组织上的讨论结果。”
丁校长如遭雷击一般站在原地,垂着眼眸久久未能开口。
很明显这是在打消受害人家属的怒火,因为暂时做不了别的决定只能处理学校了。
虞春生都觉得丁校长挺倒霉的,明眼人都想得明白,学生在假期救了落水的人而牺牲,责任竟然在学校。
围观群众虽然平时嘴碎了点,但在他看来今天他们有个观点是对的,就是那个罗辉救的人为什么没有来。
难道是怕受害人家属迁怒,干脆就不露面吗?这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罗辉家人本来失去家中独子心里就难受,儿子拼命救下的人竟然连句谢谢都没有,他们当然会觉得寒心。
纵然再多不公,说出的话也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何况孩子父母还在场。
只是丁校长为人还不错,平时对许棠眠也很照顾,见他当下这么难堪,虞春生委婉提了一句,“现在是不是该重点找到那位被救的人?商量下孩子的后事怎么处理。现在就谈处罚会不会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