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与阴童子相见。他撑着风烛残年的骨头,让二人随他走到堂外院中。“此乃藏经阁,所录黄册至今,纪有时年大事,结界动荡。”
狭观中枢坐落一座宏宇宝殿,四方小殿皆为其延伸,如保卫般包环林立,形凑成这座水心观。其中未供有上仙,亦非居所,只有层层累摞着的记鉴。
阴童子捻须:“尔之职命,乃守护壁障。及时觉危薄,修补,收录异时,遵循前书,编纪入阁。”他顿了一会:“长久之下,若起浮心……结界无异,少时离了几日尚可,切莫贪恋世事长留。”
“弟子遵教,必无怠闲之心,日夜相守。”
殷绛神情决绝,明霰看在眼里,心中百感。
“这我就放下了。”阴童子坐到椅上,从怀中凝练赤丹:“前日已备好,如今时辰也要到了。”殷绛接过。阴童子舒心长纳一口气,呆坐少顷,他闭上眼睛,了却气息。
赤丹稀稀拉拉,其上还残留着暗血,泡在黑罐中,颜色可怖,浓重腥气。殷绛没有犹豫,全权吞了下去。
“呃,咳,唔——”
“别勉强了。”明霰急忙挎住他,焦灼道:“吐了吧,好吗?”
殷绛嘴角溢红,七窍渗出血,溅上竹笠垂下的白纱,竹笠从头上抖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殷绛掐着喉咙硬生生吞下腹中,丹丸所经之处皆留剧痛难忍。他蜷缩肚子,不停抽动。
“你会死的。”明霰只剩哀求了,捂住他的肚子:“我给你取出来,好不好?”
“不用。”殷绛制住明霰温热的掌心,粗喘着气:“这样,这样就好,没多疼。”
他痛苦缩靠在明霰怀里。明霰一时恍惚,这还是他第一次孱弱,从来没有见过他脆弱的时候,整日神色淡然,悲喜无因,好像从来无需依靠,何人予他而言不过可有可无。
殷绛气息渐稳,气若游丝道:“你回去吧。”
“那你呢?”
“我好了。”殷绛颤颤直起身:“今后我就驻在这,还有些后事打点。”
明霰升起一股怒火,轻而易举把人摁回怀里:“就那么急?等你真正好些了,我再走。”
“快回去吧。”殷绛捋平气息:“瑶池不可长日无守,你已为我偷得几日闲了。”
“你口中只有这些话吗?”明霰忍着气把人安置到椅子上,长袂一震:“那我走了。”
“嗯。”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殷绛张了张口,毫无声音。
“算了。”明霰长叹一气,摆好脸色,认真道:“今后一别,再难长见了。你寻闲能来见我么,见你安好,我也欢欣。”
殷绛避开他渴求而悲戚的神色,“……鸿雁传书也可知。”
话已至此。
“好……”
殷绛不来找他,那他就去找殷绛。
三月后的一天,明霰忍耐至极,独身一人跑到水观,叩门经久,殷绛得知来者后,便再也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