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菜,硬饭,荤汤。
秦氏了无胃口,托着肚子躺回被中,薄衾漏风,冻得她瑟瑟。
“你,给我再拿床被子。”
身旁丫鬟是陈氏临时调过来的,身已八月,身边才有个照顾的,却是处处使绊子。
她像模像样翻找一会儿:“禀姨娘,没好被了。”
“贱婢!”秦氏唾骂一声,艰难起身,从柜子中抻出几身衣服,“你脑子被狗吃了?一个丫鬟在这挤眉弄眼什么劲儿呢?我就算原与你同位,今后也永远是你主子。”
“这奴婢自然知道,姨娘所言极是。什么样儿的人这终归是什么样儿的,再怎么僭越非分,身位是不会变的,不过跳梁小丑,哗众取宠罢了。”
“你!你敢跟我这样说话!”
心中的长刺被人挑破,秦氏最忌讳的就是自己是身份。她怒火中烧,一时气血亏虚,脑中晕眩,倒了下去。
采砚铆足力气挥手,陈氏抵抗不及,倒在地。
“你再怎么闹,再怎么讥讽她,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后她生产完你再如何对待我也允你。现在还这般刁难她,她可是正怀着我的孩子!”他把碗中饭菜摔倒地上,“这吃食,下人们都鄙夷。她若生不出来好胎,这事就绝不敷衍。”
陈氏爬在地上,怨怒交加,讥讽道:“老爷不是挺爱护她么?一月前还找人侍宿,那时候怎么不担心这事?”
“她比你柔顺太多,也比你知书达理。有这闲心质问,不若多通些诗赋,能跟我吟诗作对几句,今后我也不用对牛弹琴。”
“老爷不就是看她年轻貌美,我等人老珠黄了。”
二人正剑拔弩张,跑进一丫鬟急声道:“禀报老爷夫人,姨娘要分娩了。姨娘身子弱,又是受吓早产,现在胎气不顺。”
“还不去请接生妈妈!”采砚瞪了地上的人一眼,大步流星而出。
“你们别跟着我!”陈氏甩开丫鬟:“去给配身单素衣裳。我出府办大事,你耽搁得起吗?”
“是,是。”
一想到那个小狐狸精她就心口疼。昨天为采臣子拉下脸当众出了那么多丑事,他居然不闻不问,采昭子那一颦一笑倒是关切。
采昭子酝酝酿酿憋出的那些咒毒之言她倒没多心,令她最辗转难掩的是他最后那句怒极妄言的挑衅。她千百呵护视若珍宝的儿子!怎能随意听了别人去!本来日后媒妁妻娶之事,也一直在给他寻择不争抢多事,忍让得体,礼让婆家的好媳妇,好少在背后对她的儿子嚼耳根,别让他再亲近外人,被抢了去。今日却全然乱了套,该给他立个下马威。
陈氏摸清路数,停停走走快到那条弄堂时,却听有人叫唤。那声音不大,她寻了半天终于找见。
“夫人!夫人!是夫人吗!”鸢尾僵直站在一处酒楼,旁边是条细窄胡同,好似在拉客。
陈氏在她远处站定,嫌恶捏起鼻子:“我不是你夫人了,别乱叫我。”
“夫人,您过来些,我听不清。”
“你身上怕不是有花柳病!别传给我。”
鸢尾笑了笑:“我不碰您,夫人。就是我这几日又发现了些世子和少爷的事,今儿又碰巧见到您。”
“告诉我!等等——”陈氏慌张走到她面前:“低声些。”
“这事儿可是严重极了——”鸢尾猝然从身后掏出一把短刀,对准扎穿陈氏的心房。
“老娘活不长了,都是你害的,见你死了我才安心!”她拖着残腿把人拽入巷中,一瘸一拐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