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篱沉默良久,忽然问:“你还记得最初那个贝壳吗?”
“当然。你说它是在孤儿院床底捡到的。”
“我一直以为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她缓缓闭眼,“但现在我想……也许它是被人故意放在我能发现的地方。”
空气凝滞了一瞬。
如果连最初的起点都被污染,那她这一生所追寻的“真实”,是否也只是精心编织的幻觉?
三天后,远征队再度集结,目标直指喜马拉雅南麓那座废弃修道院。据当地僧侣口述,百年前曾有一位西方学者携铜铃入山,声称要“捕捉寂静的声音”。此后寺庙接连发生怪事:僧人集体失语、经书自动焚毁、夜半常闻有人低声诵经,内容却是无人听懂的混杂语言。
飞行途中,阿篱再次梦见湖心小岛。这次铜镜不再映出她的脸,而是一片混沌漩涡。漩涡中心浮现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那是她自己的轮廓,却又带着不属于她的冷漠与算计。
镜中人开口,声音如千万人齐语:
>“你以为你在治愈世界?”
>“其实,你在喂养它。”
>“每一个被唤醒的灵魂,都在成为新的容器。”
>“而我,终将借你之口,重返人间。”
她惊醒时,飞机正穿越喜马拉雅气流区,颠簸剧烈。舷窗外,雪峰连绵如刀锋割破苍穹。她打开笔记本,写下一行字:
>真话可以救人,
>也可以杀人。
>当全世界都在等待一句回应,
>谁来分辨哪一句出自真心,哪一句来自谎言?
抵达修道院已是深夜。这座依崖而建的石庙早已荒废,唯有中央庭院中一口青铜钟完好无损,表面布满奇异纹路,竟与源心水晶内部的光晕轨迹惊人相似。
玄照取出共鸣箱靠近,仪器立刻发出尖锐警报。数据显示,钟体内封存着一段高度压缩的情感信息包,时间戳显示为**一百三十年前**。
“这不是普通的钟。”他说,“它是早期版本的倾诉角,但设计目的完全不同??它不接收倾诉,而是**向外广播**。”
阿篱伸手触碰钟身,刹那间,脑海中炸开无数画面:
一位白袍老者跪在雪地中,双手捧着一块晶石,泪水冻结在脸颊:“求你们……听听我们……我们不是怪物……”
一群戴面具的人围坐在地下大厅,头顶悬挂七盏人皮灯笼,齐声念诵扭曲祷文:“言语即权力,沉默即奴役。”
最后是一幕让她浑身战栗的场景:年幼的自己蜷缩在柜子里,门外传来两个男人的对话??
“确定是她吗?”
“血脉吻合度98。7%。只要让她成长为接引者,源心就会自动认主。”
“那贝壳呢?”
“已经植入记忆锚点。她会以为那是母爱的象征,实际上……那是控制装置。”
她猛地收回手,呼吸急促。
“怎么了?”玄照扶住她。
“我们错了。”她声音颤抖,“回响计划……从来不只是拯救。它是争夺。”
“谁在争夺?”
“那些曾经掌握语言之力的族群。”她抬头望向星空,“他们在大沉默之后被放逐,但他们从未真正消失。他们藏在历史的缝隙里,等着一个能重启源心的人??一个纯净的接引者,一个愿意付出一切去倾听的人。”
“而你就是他们选中的钥匙。”
玄照久久无言。良久,他轻声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摧毁钟?中断计划?”
阿篱摇头。
“不。我要听完这段广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