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傲慢的人啊,她甚至不屑于使用更复杂但更隐蔽的方法,而是选择吓唬、恐吓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她从心底就看轻有归,以为故弄玄虚就可以将有归吓住,让有归慌了神失了智。而这时骤然出现一个神仙福地,里面丝竹管弦歌舞升平,再看主人家美丽又温柔,款待周全,是不是恨不得溺死在这温柔乡里不想离开了呢?
金门玉户神仙府,桂殿兰宫妃子家[1]。换做寻常人,说不定这招就奏效了,她的打算原不错,可惜她不了解有归。有归既不贪恋富贵生活,也没有什么痴妄念头,若非如此,她也无法在所有亲近之人离开后,仍选择继续留在这个世界。她已经活过四千年了,人们所惧怕远离的死亡,于有归来说早已是一种解脱。人死后不知是否有魂灵,是否有一个亡者的世界,但只要她选择闭上眼睛,就可以得到最长久安宁的休息。
人们都说难得糊涂,可对极少数人来说,活在虚假的幸福里,不如清醒的痛苦。她是这样,LUO也是这样。这是她们自己选定的路,从不后悔。
有归知道只要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沉溺在这富贵温柔乡里,或许不仅不用和女子对上,还可以享受一番再安然离去。女子是针对她,但并不想要她的命,有归不知道她想借此证明什么,这样的局,浅显到一眼就可以看透。
虽然问了一个问句,不过有归并不指望她会回答。有归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先下手为强,她根本不和女子废话,手上用力,直接捏碎了她脆弱的脖子。女子软塌塌的身体被她甩到一边,这纸醉金迷的神仙洞府之中霎时风云变幻,幻象已经解除,她依然还在那个简陋洞窟之中。
有归看清了,追逐她而来的红毛犼距她不过两三步远,猛地跳到她面前,甩着钢刺似的十根利爪向她扑来,目标是她的头颅。
有归前后左右都没有障碍物,并无周旋的余地,在这种紧急的关头,她却慢悠悠地往左侧滑开一步。说是慢,其实只是相对于红毛犼的攻击速度来说。那利爪擦着她的额头滑过,不待红毛犼收势再攻,下一刻,有归已如闪电般探出双手,将那红毛犼两手钳住,往后一折,身体借力腾空而起,半空中腰身一拧,右腿屈起前伸,狠狠踢向红毛犼胸膛。
有归这一脚用尽了全力,饶是红毛犼铁皮铜骨,挨这一下直接倒飞了出去。红毛犼是失了智的野兽,不会惧怕,它当即如装了弹簧般从地上弹起,又伸出十根爪子朝有归猛扑了去。有归才刚落地,右腿膝盖一股剧痛袭来,应该是折了,就是不知道是裂了几块还是直接粉碎了,她皱了一下眉,旋即松开。
见红毛犼又攻来,这回她直接俯身躲过,一记扫堂腿将它绊倒,然后猛扑上去,抓住它的两只手将其交叉,使劲一绞,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也不见效果。那红毛犼天生力大无比,哪是有归轻易就能钳制住的,当下就要用嘴来咬。有归看它上身将要起势,当即足尖一点,恰从红毛犼头顶翻身而过,落在它背后。
这期间依旧牢牢抓着这野兽的两只手往下压,红毛犼头颅从两手之间的空隙中穿过,只听得一声让人牙酸头疼的咔擦声响,红毛犼两臂被它猛然起身的力道硬生生折断,正挂在它的肩膀之上。
有归双手且酸且麻且痛,方才如果不是她及时松手,估计这两条胳膊也得废。
红毛犼所倚侍者,无非一身铜皮铁骨和力大无穷,托赖这两点,它才能以十指为利器,无往不利,绕是有归也不得不避其锋芒。现在废了它的手,这红毛犼再凶悍,也只是没了爪牙的老虎,只能做困兽之斗。有归稍稍喘息片刻,飞身而起,双脚踹在红毛犼后心,趁它身形不稳将它扑到在地。
既然决定要解决这东西,有归自然不会像之前那般犹豫,当下捏起拳头,一拳接一拳朝这野兽脑袋砸去。人的脑袋既坚硬又脆弱,虽有颅骨保护,里面却又是人体最重要的大脑,只要打碎这层外壳,那就是任尔施为。
有归当然不知道这红毛犼的弱点在哪,她只是照着往常的经验来做。力大无穷是吧,铜皮铁骨是吧,利器在手是吧,那我就拔了你的爪牙,砸烂你的头,剥了你这身皮,看你还能不能再站得起来!
她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虽然依旧当自己是人类,也不会异能什么的,但身体的机能已经被开发到了极致。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也没有特意测过死亡的临界点,唯一确定的是,吐两口血,折条胳膊折条腿都不是什么大事。
当然,痛是另外一回事。
有归现在就很痛,痛得要死,铁锈味数次冲到口腔,都被她硬生生咽下去了。
她相当于在拿血肉之躯对抗钢铁,难度可想而知,好在力气也大。不就是钢铁吗?大不了她痛个一天一夜,也得把这头给砸穿了。
她的右手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血肉全部爆开,露出里面白茬茬的骨头来,那骨头也裂了缝。拳头更是不用多说,哪还是人的手啊,血肉都快磨没了,只剩下骨头。有归全身汗如瀑布,额上青筋似要爆裂,而她拳下那硬如钢铁的头颅,从一开始的纹丝不动,到后来被砸开一条缝,最后像核桃一般裂成了几瓣。红毛犼的身躯也彻底不动了。
有归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爬到崖壁前,这才浑身脱力般瘫倒,口中不住地喘着粗气。喘息了片刻,她才开始给自己裹伤,整条右臂都被包了起来,右膝盖也裹上了纱布。她没有放药粉,也没有和治愈药剂,人类的研发的药物对她早就没用了。
处理好身上的伤,有归扶着山壁站起来,转头看向洞窟深处,轻声道:“出来吧,不必藏了。”
那洞窟深处依旧是一团漆黑,过了一会儿,那黑暗中竟走出一个人来。眉目艳如桃李,唇畔含笑,气质似妖,正是方才在那幻境中被有归折断颈骨的女子!
她那双多情的眼眸淡眄有归,神情似笑非笑:“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