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吧。洪承畴,你下去之后,翻看一下前两年的邸报,找出本官关于治理天下的方针策论,好好研读研读。”
杨鹤说完,起身径自走出大厅。
一众官员,跟着离开。
吴弘器在杨鹤身边走过的时候,有意哼了一声,目光中带着几分挑衅。
杨鹤“以抚为主,剿抚并用”策略的成功,意味着将来仕途一片坦途,入阁只是时间问题。
而洪承畴,从一开始就反对杨鹤,前途不言而喻,定然一片黯淡。不要说升迁,这个延绥巡抚能不能做得下去,都还两说。
洪承畴则是头脑中凌乱。
他此时,并不仅仅是为自己前途忧虑,而是觉得,杨鹤的策略十分不妥,大大的不妥。
但他知道,杨鹤根本就不会听他的。他说得越多,事情就越是糟糕。
“洪府台。”
一个声音,把洪承畴的思绪拉了回来。
厅堂中,已经空空荡荡,只剩下洪承畴,还有站在他身旁,有些担忧的三晋巡盐、陕西巡按李应期。
洪承畴苦笑一声:“泰寰兄不怕跟在下走得太近,恶了杨督师?”
洪承畴得罪了杨鹤,又眼瞅着失了势,督师会议结束,其他同僚竟然没人跟他打招呼,视他如不存在一般。
唯有李应期,主动来跟他打招呼。
李应期一脸悲愤:“我怕甚来?大不了,这官不做了。反正杨督师不听我等建议,对流贼一意主抚,祸事就在不久之后。与其等将来祸至,你我身死贼人之后,还不如被罢了官,回家养老。”
在原有历史上,李应期对流贼就是主张剿灭,而不同意议抚。但由于跟杨鹤意见不一,上下官员,又少有支持他的,李应期愁累交加,不久病死。
只不过,在原有历史上,杨鹤“以抚为主,剿抚并用”的剿匪策略,并没有取得这么大的效果。
在崇祯四年的时候,在杨鹤的手段下,陕西剿匪局面已经走向失控。
崇祯帝一怒之下,把杨鹤逮捕入狱,充军袁州。一直到崇祯八年,杨鹤死在袁州。
但此时,因为榆树湾的崛起,吸收了百余万饥民,让饥荒的形势大大缓解。
榆树湾防卫团直接击溃多路流贼。
靠着吸收饥民,让陕西流民数量大大减少,相当于是在流贼最粗大的树根上狠狠斩了一刀,断了流贼的根基。
如此机缘巧合下,杨鹤主张招抚的策略,竟然取得了显著成效。
洪承畴一脸忧郁:“如今看似贼寇平定,但这一切皆因榆树湾邀买人心,趁着灾年,收拢饥民。”
“榆树湾又擅制火器等奇物,榆树湾民团靠着火器犀利,打败数支流贼,将其吞并。”
“榆树湾又收买胁迫地方官员,所图甚大。我所虑者,唯榆树湾尔。”
李应期对洪承畴显然极为信任:“如此,如之奈何?”
洪承畴:“泰寰兄乃是陕西巡按,监察一方。泰寰兄若肯行闻风奏事之权,将陕西实际情况,以及榆树湾贼势日盛,图谋甚大,终为朝廷大患之事,上书朝廷,定然能引起中枢对榆树湾的关切。榆树湾日益坐大,即便胁迫地方官员,此事又如何能隐瞒得了?只要中枢关切,其行径定然败露。届时,朝廷上下都能明白,杨总督‘以抚为主’策略并未成功,明白榆树湾当剿灭……只要能做到这一点,泰寰兄,你于社稷,有大功啊!只是,其中风险,也是不小。杨督师势头正盛,榆树湾之事又牵扯甚大,此事若不谐,恐遭报复……”
李应期:“些许风险,算得了什么!老朽一把骨头,近来更是常常感觉身体各处疼痛,行动一日不比一日灵便,半夜中,更是被头疼惊醒,愈发乏累。老朽本就命不久矣。若是能在临死之前,为江山社稷做一些事情,虽死无憾。”
洪承畴声音哽咽,伸手抓住李应期的手:“泰寰兄,此事若成,我洪承畴定会让后人,知晓泰寰兄的大功。”
李应期笑:“我老了,命不久矣,能做的事情有限。陕西局势,还要多多仰仗洪府台。”
洪承畴:“我洪承畴有私心,不敢亲身冒险。只因要留着有用之身,来对付榆树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