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玺放得很低,更是以蒲州千户所上下数百人的人情,抵押了进去。
曹玉川却只是撇嘴一笑,轻蔑之意毫不掩饰。
一群破落军户,叫花子一样的东西,也配跟他谈人情?
他堂堂太谷曹氏,要一群叫花子的人情做什么!
这话他虽未直接说出口,但表情展露无遗。
赵之玺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心中羞辱。
军户身份卑微,即便他是千户官,但素来也被其他士绅文官所鄙视。
再加上赵之玺为人正直,平时不跟那些损公肥私的人为伍,他做千户官,镇守河津渡口,多次坏了晋商的好事,更加为人所不喜。
若非今天贼寇当前,他急需拔刀银重赏军士,激励军心……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求上曹玉川门上来的。
曹玉川:“赵千户,正如我家高柜所说,此一时,彼一时也。以前我开价五百两,并非这把刀值五百两,而是我欣赏赵千户的人品。但如今,流贼遍地,我们曹家的生意,也不好做,却是没有多余的银两,这五百两,是想也不用想了。”
朝奉高坐柜台之上,评定货物价值,所以,也称作高柜,有市井之徒称作“高柜爷”的。
赵之玺声音有些干涩:“还请曹掌柜看在弟兄们拿命守渡口不易,家中妻老无以生存,尽可能给个高价。”
曹玉川语气不悦:“赵千户这话说得,我可就不爱听了。你们军户吃的是皇粮,拿命守渡口,是你们应该的!你们家中老小无以生存,也该找朝廷闹饷去!与我有何干系?与我曹家,有何干系?”
赵之玺一脸尴尬。
他一个千户,一介武官,在这口舌之争上,如何能争得赢曹玉川这样巧舌如簧的商贾?
赵之玺心里清楚,曹玉川摆明了是要趁人之危,但是,军士们等着拿拔刀银,他却是不能不开口:“请曹掌柜,无论如何给出个价。”
曹玉川:“我家高柜从来不乱开价,这把刀,的确只值二十两。但是,既然赵千户亲自来了,这个面子,我不能不给……”
曹玉川伸出三根手指:“三十两。我最多只能给到三十两,再多一文钱,也没有了。”
赵之玺心中怒火往上冲:“三十两?曹掌柜的,你们做这一行,趁机赚钱,情有可原。但这开价,也太过分了吧?”
他的这把腰刀,是自洪武年间传下来的,剑鞘隐藏有暗雕,鞘尾镶嵌有一块黄金……这是一把宝刀。
价值五百两的宝刀,曹玉川一开口,只给三十两……真是杀人不见血。
“老爷!咱不卖了!我就不信,少了这三十两,今天这一关咱还过不去了!”
胡老根一脸悲愤,怒目瞪着曹玉川。
曹玉川却是浑然不在意。
这些当户气急败坏的样子,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任谁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拿出家里压箱底的宝贝来抵押,指望着救命,结果,得到的价格,只有预料之中的三四成,甚至一两成……
结果自然是悲愤交加。
急归急,曹玉川很有信心,这些人最后还是要把东西当了的。
因为能迈步走进当铺,说明对方已经走投无路。
永昌典铺,已经是他们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更何况,曹玉川还有其他安排……
所以,曹玉川不急。
他一点都不急。
赵之玺一握手中刀,一个“走”字正要出口,就听大街上急促的马蹄声快速接近。
大街上,人仰马翻,叫骂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