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话让方明心头一跳。
虽说自家的阳台凭栏远眺是看不到多远地方的,也无法垂直俯瞰单元楼下,但视野里确实能看到小区花园的弯曲小径,甚至连小区门口的情形都能一览无余收入眼底。
方明下意识把目光投向妻子,但妻子好像没有听到女儿与他的耳语,依旧保持着那种远眺的姿势。
看到方明发愣,方婉说完,忙不迭收拾起桌上散乱的试卷和书本,冲方明调皮地眨了眨眼道,“我先回卧室了,你们夫妻两个在这慢慢打哑谜吧。”
女儿的话像一句判词,将方明内心的不安放到了最大。他陡然警醒:沈静这么精明的女人,真的会这么轻易倒向自己吗?
也许,从始至终,她都是做戏给自己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亲口说出鬼鬼祟祟的原因。
如果妻子真的在全程监视和观察,那沈静以诱惑性口吻说的投名状,又拉自己在小区散步,更像是她刻意将两人置于妻子的视野之下,免得闹出什么荒唐误会的操作。
看着女儿一溜烟跑回卧室,方明强迫自己走到妻子身旁。
他竭力遏制住胡思乱想,直觉告诉她妻子不是这般腹黑的人。只是,当信任的根基动摇,任何不安的元素都会成为疑心的理由。
方明也学着妻子的样子,斜倚着栏杆,他扫视了一眼妻子背对着的隔壁房间。
隔壁窗帘半开着,客厅空荡荡的,看不出有人没人,也不知周犁在不在家。
方明把目光又转回妻子身上。他想找些平淡的开场白,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最终,方明勉强挤出句试探的闲话,“不问问我房看的怎么样了?”
“要是真看房,我自然就跟着去了。”妻子的回答平静而直白。
“这么说,你是在这监视我和沈静喽?”
杨倩的目光从窗外收回,“只是透透气,没想到这里能看到你和沈静。”
她像是在承认自己的作为,又像是在解释自己的无奈,“其实我昨晚就想追问你的,但看你不想说,我也不好开口。夫妻之间,总要给你留点自己的空间。”
没料到妻子如此坦然。
方明有些恼怒,他带着一丝谴责的意味道,“那怎么还叫沈静过来,虽说她是你闺蜜,但让外人插手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这可是对婚姻最直接的伤害!”
妻子那沙哑的声音有点低落,好似瞬间褪去了刚才的闲适。
“我说我没让她过来,你相信吗?”
她看向方明,那双桃花眼不复往日的黑亮神采,更像是一滩底部沉着微弱光芒的黑水,透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不过有时候,事情并不一定都按我们所想的发展,不是吗?”
“我相信的。”
方明不知为何松了口气,他想起沈静的话,替妻子找补道,“等你身居高位,做起事来就越会身不由己,背后都是人推着你往上走。”
这话让杨倩一愣,她表情有些疑惑道,“什么意思?”
“你要升的事情也不和我说,还问我什么意思。”
妻子那更加茫然的表情,让方明猜测她对此毫不知情。
于是,他便将沈静卖了个干净:将沈静透露的升职消息,以及她声称的替他遮掩以换取自身地位的提议,都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为了撇清自身嫌疑,方明甚至还着重提及了沈静那番给妻子找些年轻男人的荒唐言论。
听到这里,妻子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不自然,她垂下眼帘道,“她倒是嘴快,什么都和你说。”
“她还说当时你很害羞呢。”
看到妻子的表情,方明的心情也不由好转了些,语中带笑道,“也许和现在的表情也差不多呢。”
“还说了什么?”妻子好似整理了情绪,她没有附和方明的话语,眼神恢复了一丝探究,“没说别的吧?”
“没了,就这些。”
方明最后耍了个小花招,将沈静要向他献上投名状的话语略过不提。
他希望妻子会追问,如果她追问了,则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沈静都是从始至终,都是做戏给自己看的,而妻子对这些也心知肚明,刚才的茫然不过是装给自己看的,她确实在阳台观察着两人。
谁知,妻子没有追问,反而替闺蜜解释道,“沈静在行里,升主管的年限早就到了,和我升不升没有关系。但是,她这个人性格和她名字一点不搭,做起事来没有静心,总按着自己理解的那套人情世故去走。但想往上,光会这些是不行的。世界是个草台班子,但你不能将站上台的人都认为是草包。”
“你对沈静还是有了解啊。”方明评价道。
杨倩叹了口气,“当然了解了,我们风险这块,对接的方面也多,迎来送往免不了得。我酒量不行,也烦琐事,虽然人情世故看的明白,但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要不是沈静替我遮挡,有些事我也确实应酬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