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阿野一愣,当道侣?什么意思?
他从来没想过这种事。他十五岁跟道松落认识,他带他第一次离开了商祺密不透风的保护,去见了山川大河。他们像两个真正的冒险家,在广袤天地间撒野。大漠的星空下,道松落指着银河,告诉他那些古老星宿的传说和人间命运的渺小,教他第一次感到自由是掠过耳畔的风沙。他们也在辽阔的草原上驰过马,在江南水乡同乘乌篷,在沙滩篝火边起舞。
他们在外面漂泊了整整一周,道松落跟他说了很多,从如何辨别好人坏人,到为人处世。某种意义上来说,道松落是他的人生导师,他的行事风格很大一部分继承了对方。
但是,道侣……
孟阿野想象不出来。
道松落就像一阵风,一片云,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什么时候会消失。他没有牵挂,想出现了,就出现,想离开了,连声招呼都不会打。
他对孟阿野很好,又很不好。孟阿野不开心,他就会冒出来,带着点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哄他,陪他打游戏谈心,唱歌哄他睡觉,等他睡着就立刻消失。他倾听他的所有烦恼,关于商祺的,关于明泽锦的,关于他自己的,他绝对会守口如瓶。
孟阿野不明白道松落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好,好过头了。
道松落对他有求必应,无论怎样过分的要求他都能做到。他的好不要求任何回报,只是“我想对你好”。
他就像商祺一样,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照顾他的起居,负责他生活的方方面面。但他和商祺又不一样,他从不说喜欢,从不说爱。
道侣……
孟阿野的眉头微微蹙起。道侣意味着承诺,意味着羁绊,意味着从此两个人的命运要紧紧捆在一起,分享一切,承担一切。而道松落像是天生就抗拒这些。他来得突然,走得潇洒,从不说下次见,也从不说我会想你。他夸孟阿野和商祺天造地设,劝他和明泽锦及时行乐,仿佛他自己永远只是这场红尘游戏外一个兴致盎然的看客,偶尔伸手拨弄一下棋局,却绝不入局。
他看不懂道松落。这个人好像把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给了他,却又在关键的地方划下清晰的界限,仿佛万事不过心。
所以孟阿野不喜欢他。这种不喜欢不是世俗意义上的不喜欢,是不能喜欢的意思。而且他之前本就对感情一窍不通,是真把道松落当朋友和家人来看的,他觉得对方也是,毕竟他又没见过道松落其他朋友,万一他对其他朋友也这样呢?
孟阿野觉得有点烦,他忽然意识到道松落对他确实不一样,这种不一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第一次见面的英雄救美,还是他们骑着摩托逃离的那个夜晚?又或者是在道松落唯一一次穿了西装,陪他跳舞的那堆篝火旁?
如果是真的,他真的能接纳他吗?孟阿野反问自己,他身边已经有太多人了。商祺,明泽锦,玉埋香……道松落能接受他们吗?他微微一怔,自己竟然先考虑的是这个。
道松落太傲了,他的傲藏得很好,但孟阿野知道,所以他怕道松落会被折断,被挫伤,被打磨。
真是没救了。
他无奈地摇头,“……我没想过,他是我朋友。很好的朋友。”
“我十五岁认识的他。”他垂眸盯着杯子里的茶叶,“他对我很好,但是……”
“我没想过那方面,他……应该也没想过?我不知道。”
玄和叹气,心下了然,“小友。风遇山峦会回旋,云聚峡谷便成雨。”
“他不说,但不会不做。”
“我们了解他,他这孩子,自傲是一方面,”玄明捋捋胡须,“可同样的,这越自傲,就会越自卑。”
孟阿野蹙眉,“自卑?”
这两个字跟道松落完全不搭边,事实上他觉得道松落其实连商祺都不太看得上。
如果硬要说他自卑,孟阿野眼皮跳了跳,真是要了命了。这个胆小鬼。
玄和玄明还想再说什么,孟阿野却出声打断,他的后颈有点热,“师叔,我想去洗手间一趟,抱歉。”
玄明点点头,“让道童带你去吧。”
孟阿野道过谢起身离开,跟着道童七拐八拐去到洗手间,他打发走对方,自己用冷水洗了把脸。
好烫,脖子后面好不舒服。山上的蚊虫有这么厉害吗?他微微拧眉,想起来饭桌上三位长辈有些怪异的神色和话。他揉了揉太阳穴,不会吧……
孟阿野抿着唇,拿出手机对着自己的后颈拍了一张,狰狞暧昧的痕迹一览无余。
孟阿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