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自己洞府,姜回月还有点心猿意马。
听泉流瀑布,轰然作响,才摇头苦笑:
她本不想和他们计较,像只斗红眼的公鸡,洞府也要争,人脉也要争,哪怕一份合理的尊重,也要争。
如今看来,真是在九宫舒服日子过多了,身在福中不知福,如今身在下界,谁管她是老几,能有丘林风庇护,已经少去太多麻烦,但是她人不能适应这浊浊乱世,看不透人心痴愚,她自己,又聪明到哪里去,清醒到哪里去?
罢了罢了,她到了化神已经明白,修行不是逆天而为,而是顺应大道,所以很多事不再看得那么重。
但是,金丹期的修士,还是要争,不争如何出头?
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要做的事情,并不会因为她重来一次,这些争抢、不足就不存在了。
毁道重修,相当于再来一次,肯定会更清醒。懵懂经历,搞不清状况,不会心如火烧;清醒经历,洞若观火,一些情绪却更加深刻啊。
姜回月想开了,心中那缕压抑的浊气便消散了。魔刹蜷缩在她识海,总是跃跃欲试找机会离间她和师兄感情,要么造些没有的事出来,比如沧庭在人间如何和医圣谷圣女倾心,又比如红莲在隐剑峰多么肮脏不择手段。
姜回月全当做它在放屁。
一月时间,姜回月和内门这些弟子熟悉了不少,她去上了一些课程,表现颇佳,又因为言行举止大方从容,颇得师长青眼,更不要说不过百岁,已经金丹,大家不敢再轻视她。
在知道她洞府位置后,许多普通弟子巴结奉承,要给她出头,为她更换洞府,被姜回月婉言谢绝了。
不过听说这些人也没少去找赵心怡的麻烦,赵心怡有苦头吃了——
但是谁会把她放在眼中?
丘长老的嫡传弟子和一个内务堂杂役弟子,孰轻孰重,大家都不是傻子。
还有当日那俩位师姐,战战兢兢,带着礼品,赔笑来找:“姜师妹,好久不见。”
“不知道你对我还有没有印象,我名李茹芸,当日洞府……不过是有人搬弄是非,非要给我换一个地方,如今看,洞府本该是你的,不若换回来如何?”
姜回月道:“不必了。”
李茹芸顿时僵住了,“这……师妹,我绝没有抢你洞府的意思,如果早知道,我……”
她懒得给这些人好脸色,径直离开,只留李茹芸和好友尴尬待在原地,看起来倒是一副楚楚可怜、手足无措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俩受欺负了。
多么可笑。
姜回月在心里冷讪:当日如何嚣张得意,以势压人,有没有想过今日的下场,自己自觉高人一等,迟早有被人当狗的时候。
如此,这件事便也那么过去了。
她如今懂了采药炼丹的妙处,无他,心静而已,因为打理药田,和几名丹峰弟子渐渐相熟,知道了丹峰可以租赁丹室炼丹,积攒足够经验后可以参加丹峰大比。
她惦记着之前在外门遇到的神秘长辈,那名长辈说了要自己来丹峰找眛谷翁,她曾想过那名前辈是不是眛谷翁本人,但是听人描述,眛谷翁是一个红鼻子老头,乱蓬蓬枯草一样的头发,每天啃烧鸡,用丹炉做美食,放荡不羁爱自由,眼光很高,很久不收徒。
而那位前辈黑瘦朴素,含蓄低廉,听起来似乎没有一处相同。
姜回月知道这肯定不是自己在外门遇到的那位前辈,不过时间还长,昧谷翁又踪迹不定,倒也不着急寻觅。
一夜,月光已悄然爬上天幕,清辉如水银泻地,姜回月直起有些酸涩的腰身,将手中沾染了泥泞与灵草清香的玉锄收起。
她租赁的这片高阶灵田位于山谷避风处,土地肥沃,养育灵植极佳。
地里灵植名为星魄草,此时,这片灵草叶片上,正凝结出颗颗圆润饱满、内蕴微光的莹露。
星魄草娇贵异常,其灌溉之水,非卯时初刻、悬于莹露花上的晨露不可取,对灵田保温阵法的灵力输出也需每日精心调控,毫厘之差便可能前功尽弃。
这等细致活,寻常杂役不能胜任,只能亲历亲为。
姜回月倒是好兴致,想明白以后便彻底融入了“苍澜金丹弟子”这个设定中,平稳心境,找些乐子,非常耐心,与以往风风火火的岁月,显出许多安宁和静谧来。
她指尖轻点,一道微光没入田埂边的阵眼,确认今夜保温灵阵运行无误后,才转身踏上归途。
灵田梗旁铺了青石板小径,行走于上,她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
行至岔路口,却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正等在月光下。
“阿月!”贺兰馨先看见她,笑着招手。